“羡慕了?”不归问。
浩瀚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禀左王,是有那么一些。”
不归说:“追逐爱情是一件很美的事情。”他的语气有那么一点儿苦涩,浩瀚想问,又不敢问,他猜测这不是个有完美结局的故事。“只是个简单的错过而已。”不归说,“我曾倾慕过一名女子,却没来得及、也不能对她表明心迹。”
“为什么?”
“她是龙族。”
“难道龙族也有跟鲛人族似的变态的规矩,不允许自己的族人跟外人通婚?”
“不是的。三万多年前,王上为了救人与龙族决裂,连杀十三条黄金圣龙,后来阿昭以龙尸为材料,铸造了澜冰破。几十年前,那位姑娘感应到澜冰破中残留的龙息,到千山领域来探寻。可惜玄冰外的封印纵是龙族也无法开解,因此那位姑娘空手而归。”
浩瀚嘴巴一撇:“都这么久了怎么还记那么清楚?”
“龙族的元修大多高傲且孤僻,对于他们来说,十三圣龙是上古传下来的高贵血脉,王上一条都没留,还将龙尸抬走铸剑,奇耻大辱龙族当然不会轻易忘记。”
浩瀚又说:“左王……我就直接问了,据我所知,您不过几千载的寿命,三万年前那档子事您也没参与,这……”他的话音一点一点落下去,等他的声音完全消弭,不归才回答:“我奉王上为王。”
说得轻巧。
做起来却要赌上全部的性命和人生。不归不是没有想过与那位姑娘私奔,那个时候右王蒋少白绝对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和人脉,若不归就此禅让,与那位姑娘双双归往龙族也不会对九龙山造成什么损失。可他只是想想,就嘲笑自己太过感情用事。他从姑娘眼里看出不舍和期待,他没有挽留也没有追随。他眼睁睁看着姑娘骑着青鸟飞到目力不可及的地方。
“怪不得他总是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随心笑着说,“要是我不知道这事,说不定我也以为你是……嗯,逍遥是怎么说先生的来着……”他一敲脑壳,“那什么无能。”说完极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笑了几声之后,随心发现只有自己的声音,顿觉尴尬,赶忙捂住嘴巴,又从指头缝里吐出一句:“锦断那家伙不是答应你日后去龙族给你提亲嘛,我们也会帮你的。”
浩瀚跟着表态:“虽然我的实力现在还很……呃,不过我也会帮忙的。”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不归破例绽颜对几人抱拳道:“不归在此先谢过诸位了。”
随心说:“不过最近事情少,我们还是要先帮小金毛一把。”说完,他搡了浩瀚一下:“走走走,睡觉去,先生把珉玉带走,你跟耀宗小妮子之间也少了一层障碍,好好表现!”他说完,就拽着楚炤往天上飘,不归拍拍浩瀚的肩膀,随后走出裂山亭。
于是春风中只剩下浩瀚一个人迎风独立。他孤自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困了,于是选了个方向也离开了。
没了十大宗派,也就没了可与九龙山抗衡的势力,但那些松散组织的吸收更要费心。好在九龙山的掌事人不归是由锦断一手栽培、一个很靠谱的家伙,他将任务一条一条分配下去,有条不紊。从锦断化身为兔跟着伊祁月跑到圣剑门去开始,九龙山就已算作转交,大战胜利,足以说明他的能力。
将九龙山交在不归手上,由他将之发展成为千山领域的霸主——锦断很放心。
与九龙山的整合同时进行的是彦柩哲等人循着虎符摸索伊祁月的关押地点,一路枯燥极了,随心不在,逍遥也找不到个可以好好说话的伴,无奈下倒是跟许苓建立起了革命友谊。
“虎符显示,小二竹子不远了。”逍遥摆弄着手里的戒指,抬头看看天色,“先生,我们别走啦,好好休息一晚如何?”
“嗯。”彦柩哲回了这句就没了声息,纵使大家一起走着,他也总是跟别人保持一定距离,时而化雾消散,待逍遥问他些什么,他才显出真身来。
连日赶路最吃不消的要数队伍里唯一的女性——许苓,此刻的她鼓着嘴巴,抹了一把汗,枯笑着坐下,说:“锻炼身体是多么重要。”
逍遥应她:“你能跟上我们的步伐已经很不容易了。”
许苓低下头,小声说:“如果是伊祁月,你不会这样说的。”
逍遥一听明白了,这丫头是在心里较劲呢,他一面收拾出一片地方来露营,面给她讲:“她已经是老祖宗那个辈的了,你不能看她现在什么样——我听她说起过,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被人卖来卖去的,整日里昏昏沉沉。”
许苓唉道:“如果把我拿出去卖,没人会买我的。”
珉玉已经生好了火,幽暗的火光打在许苓的脸上,逍遥说:“有些话我们跟你说你是听不进去的,还要你自已去问她,对吧?”
【鲛人国·海荒】
四周都是冰冷的海水和奇怪的海洋生物,慕玺尽量避开了奇形怪状的游鱼,她极力下潜,一直到海面光线无法照射到的深度。但这里也不是一望无垠的黑暗,反而散发着奇异的、美妙的光彩。
散发着七彩流光的珍珠和打着“灯笼”的怪鱼都不能吸引她的目光,她知道自己就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笨重的黑铁闸门近在眼前,慕玺来回摸索了一番都没能找到开启闸门的机关,她也不着急——这么多年都等了,哪里差这一会儿。
突然,闸门裂开一道缝,慕玺吓了一跳,往后游了一丈又折回来,保持平衡漂浮在缝隙前面。一群气泡从缝隙里冒出来,气泡破裂的时候她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耳朵——
“宵娃子……怎有空来老婆子这儿……”
慕玺抿了下嘴,答:“可是视肉长老?我不是国主。”
“咦?人类?”那老妪的声音颤巍巍地漂出来,“既然不是国主,又怎么知我老婆子是谁的?”
“我……我叫慕玺,想来参拜一位故人的骸骨。”
“慕……慕什么?”老妪提高了声音说:“整个儿鲛人国就没有姓慕的。姑娘啊,你进不去,快快回头吧!”
慕玺低下头,咬紧嘴唇,沉默良久憋得双颊绯红。老妪,见她不肯发声,长长叹了一口气,就要将门上的缝隙合陇。
“我、我是慕归砚。”慕玺报上这个名字,泪就下来了。到暗之王塔以后她就叫慕玺了,或许这辈子都叫慕玺,可她清楚地记得自已的真名,那是只属于过去的回忆。
大门缓缓拉开,老妪用和霭的语气说:“谶女慕归砚,死生皆归烟。他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