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以至,秋风渐起(三)
“小云,听你妈说,你不想念了?”龙孤夜灌一口酒,“这药酒带劲,从哪搞到的好东西?”先看了旁边的端木云一眼,随后把目光转了过来。不想忙了这么多天,本以为到家可以休息一下,结果还要教训儿子。一时间愁肠满肚,转念一想,睡觉前做点饭后运动貌似也不错。
“是的。”夜云看着父亲眼有斗意在闪烁,觉得喉咙一阵发紧,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上一口压压惊。所谓酒壮男儿胆,几杯猫尿下肚,莫名间豪气干云,身体轻飘飘似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我觉得吧,念书是一件没多大意思的事情,耽误时间不说,还学不到什么实在的,不如不念。”
龙孤夜在外不碰酒,回来之后遇到好酒久管不住自己的嘴,喝的有点多,头晕舌头大。一闻此言,端起酒杯先敬了儿子一杯,“来来,真不愧是我儿子,就是有出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要不是我多长几斤肉,只怕早被你撬翻了。”
“哪能啊,我们俩谁跟谁,我会手下留情,不会太过分的。”夜云也喝了不少,只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心说古人就是比现在人聪明,发明的都是实用的好东西,不像现在学的什么《真元与灵力之间的相互作用力》,直接运用体内真元上去干不就完事了嘛,你管它在体内是怎么运行的?
恍惚间一阵凉意惊醒了夜云,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只觉得整个头疼得要炸开,眼前的事物在不断的摇晃,当看到眼前树桩的时候,醉意已惊去了三分,连忙运起体内的真元驱散着酒气。
前方的龙孤夜一身黑色劲服,正在做着准备活动,修长的身躯下隐藏着爆炸般的力量,刺出的拳带着阵阵拳风呼呼作响。对于这种场景和一会将会发生的事情夜云已有所准备,心中还是不免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他体内流淌的是他父亲的血液,战斗对于他同样带着致命的诱惑。每当进攻来临时,他可以忘却所有的烦恼,眼前只有对手,脑海分析路线,身体自然做出反应,一切都像甘酒入喉一样,舒爽而流畅。
“准备好了么?”龙孤夜看到儿子醒来,“给你几分钟活动时间,一会就开始了。”
夜云简单活动一下关节,对着父亲笑的一脸灿烂,“早就准备好了,让我们开始吧。”
人影一闪,五米对于他们父子而言根本算不上距离。三步化为一步,夜云率先发动了进攻,对着龙孤夜的脸就是一拳。龙孤夜躲也不躲,打了这么多次,对于夜云的打击力度早就了然于胸,加上之前喝的酒带来的微醺状态让他有点不舍,所以只是依靠本身体质,没有使用真元化解。在酒精的刺激下,胸口一片火热,恨不得大干一场,身体想要通过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结束这场战斗。一拳受下来,身体往后一顿,脸火辣辣的疼,随即反手给了夜云一拳。
二人就像小混混一样厮打,也不走位,连基本的躲闪都不来,只是一拳一拳的互殴,拳拳到肉,到最后场上就只剩下了击打声和闷哼声。
夜云脑海里模拟过多次今天打斗会发生的情况,下意识认定还会和以前那样输在经验上,压根没想过这次父亲会这样不用任何技巧地跟他对拼换血硬碰硬。而这样的战斗气势是关键,全靠真元和体魄在对拼,夜云不想一开始气势上就低人一等,可在身高和体重上很是吃亏。如果想不出方法,再这么下去非输不可,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拉开距离距离才有一线生机,可身体却被紧紧贴死,只好一边打一边后撤。
撤到角落树桩处,就听龙孤夜一声怒吼,抬手一拳轰了过来,周围都是死角,没有丝毫躲闪的空间,夜云抬起双手护在胸口,砰的一声,伴来的是透入骨髓的疼痛。从手臂传来的巨力通过身体震得铁链嗡嗡作响,一拳一拳又一拳,夜云只能背靠着树桩抵挡,根本动弹不得。
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疼,每一处关节都在呻吟。这就结束了么?被打进树桩里真是难堪啊。。。
就在夜云绝望之际,清脆的响动从背后传来,呼啦一声,绳索再也承受不了力量,断裂开来。夜云趁机闪身一滚,趴到了下面的沙地上,连续几次后跳,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你的意志就只有这些么?”龙孤夜活动了一下手关节,十个拳峰破了八个,此时正缓缓往外出着鲜血。
夜云弯下腰,反手一掌拍向胸口,喉咙一阵翻滚,把积在里面的淤血吐了出来。从旁边的沙堆里取出一个瓶子,倒出里面的药丸服下,舔了舔唇上的血迹,沉声道,“刚刚只是热身而已,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说不念就不念,别以为你打了我几拳就了不起,有本事接着来啊!”
“呦,长本事了。”龙孤夜看着夜云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露出赞许的笑容。任何决斗都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准备的多,优胜的可能性自然就大。同样,在真正的生死面前也不论什么卑鄙,被阴到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如果你把你能利用的东西充分利用了,赢了不过是事后的心理愧疚,输了即便是死也没有什么怨言。可当你明明有赢的机会,却没有全力以赴的话,死在别人的手上,别说你自己傻到家,可能连对手都会瞧不起你。
有的人遵循着自己或者别人口中的原则,活在虚荣中,死在条框里,得到了自己心中的壮烈和他人眼中的敬仰。可是不能以自己的价值观去判断他是对的还是错的,只能说,他或是端木云,都是一样的目的,不求自己的儿子能够在这个残酷的世上活的开心,起码能够活的长久。因为活得久,才能遇到好的事情。
药物化为清流分散在夜云体内,一阵凉意拂过,裂开的伤口缓缓止住了血,疼痛也没有之前那么剧烈了。但是显然龙孤夜并不打算给他回复的时机,直接从台上跳下,脚一落地便往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体内的血液在沸腾,像是在欢呼即将到来的战斗,夜云看着前方的身影越来越近,右脚向后一侧,左腿微微弯曲,在他到来的瞬间一个鞭腿,带起刺耳的破空声,将来者抽飞了出去。
黑色身影直接飞出去十几米远,落地之后一个翻滚化解了冲力,双手一按地面在空中调整身形,落到了远方的地面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已经成了身体的条件反射,将夜云蓄势待发的一次攻击伤害将至最低点。
端木云盯着夜云前方沙地凸起处,又看了看龙孤夜脚边流淌出的鲜血若有所思,“陷阱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低头看着酒里印着的明月,无声地笑了笑,“还是一家人团聚好啊。”
龙孤夜看着还在不断流血的左脚,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换上了一副冰冷的表情。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夜云已经不见了。他不会天真的认为夜云已经逃跑认输了,这一切的一切显然是夜云事先准备好的。陷阱是早就布下的,利用了他对地形的认知和轻敌的态度。之前的话也是为了激怒他,将他的思维扰乱,从而更容易上当。他准备了这么多,当然不可能放弃,那么现在应该是躲在哪个伪装下恢复呢。
既然他不会这么简单的放弃,那么自己也不能等闲视之了。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他才能恢复,龙孤夜索性坐了下来,对准铁钉一运力,带出的血激起一尺来远。将鞋脱下扔了,撕下布条,简单做了几下包扎,闭上眼睛开始恢复,静静地等待着开始的那一刻。
冰凉的月光轻洒,将周围印成一片晶莹。月下一人独坐,一动不动,闭目已久。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犬吠,这种动物嗅觉灵敏,被这里的血腥味所引,焦躁不安。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只怕会让人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肩膀不见动作,手已抬起,接住了面前的事物。睁开眼一看,攥着的是一把小刀,微微一笑,“耐不住了吗?”
四周同时传来一声清响,无数的小东西被喷到高空,天地一片黯淡。龙孤夜眯着眼分辨着天上的东西,心里有点期待。跟刚刚的飞刀不同,遮天蔽日这个词是不适用于暗器的,那么高空落下的会是什么呢?不仅不重,在空中还伴着清风微微荡漾。当一个小球粘到衣服上时,整个脸瞬间都黑了下来。
苍耳子,一种草本植物苍耳的果实,治风头寒痛,恶肉死肌,炒香侵酒服,祛风补益。这种植物七、八月开花,九、十月结果,果实带有倒刺,成熟后倒刺变硬,挂在动物皮毛和行人衣服上,普通常见,漫山遍野。
再小的东西不断的累加也会变成庞然大物,在重力的作用下也能给人带来困扰。地面在震动,耳朵里逐渐只剩下撞击地面的声音。一阵刺球雨过后,整个场地都是苍耳子,一层叠一层。但再多也只是困扰,龙孤夜根本没有动,这些东西在他看来可能只是障眼法,转移你的注意力,在你盯着里面,以为那会藏有什么东西危害你的时候,真正的危险才会从背后出现。所以他根本没有在意,任由这种小东西将自己覆盖,直到最后一秒。
直到最后一个苍耳落到地面,预料中的事情没有发生,意料外的声音却又一个,“哈哈哈哈哈,哎呦我不行了,你瞧你,哈哈哈哈,活像个大刺球。”后方的阁楼上,端木云捂着肚子拍着桌子,已经笑趴在那了。无视龙孤夜变得更黑的脸,一点都不给他面子,挥挥手把阁楼的屏障解开,好让声音放的更大,“你说说你,看到东西就躲一下呗,疑神疑鬼,这下好了,自己变成了一个鬼。羞不羞,亏你还龙将出身,牛皮一吹天上飞,如今牛皮挂刺丁,你还飞不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