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州如今已经是一座大军营,驻扎了数万大军。然而因为营州都督府做了李世民的驻跸,城内比起以前反而更加井井有条,都督府虽然人来人往,却十分清静。
午时,李孝恭匆匆带着几人进了李世民的临时书房,不久里面传来李世民的大笑声。李孝恭出来后,笑着对众将说道:“皇上半个时辰后赐宴,大家都请到场。”
李绩笑道:“想必是刘将军和程将军等人有好消息了。”
李孝恭笑道:“不错,稍后皇上准备亲自宣布。”
果然酒宴即将完毕时,李世民起身笑道:“朕有几条喜讯告诉众位爱卿!”众人赶紧跟着站起来。
李世民笑着令众人坐下,高声道:“第一件喜事,水师已经攻占了卑沙城,我大唐水师可以开到高健武鼻子下去了。”众人纷纷大笑,笑完后李世民接道:“第二件可是件大喜事!程将军和薛将军攻下了玄菟,盖牟俩座城,盖牟城内存有粮草十万石!”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都知道打了胜仗,没想到竟然缴获了十万石粮草!众人纷纷贺喜,李世民笑道:“如此一来,再不需要从关内运送粮草过来了!”
李孝恭低声笑道:“恭喜皇兄啊!这小子真的不错!”
李世民笑道:“当初见第一面,我就觉得这小子不错!信报中还说程将军和这小子已经准备南下,进攻辽东城!看他还能立下什么大功!”
程咬金和薛礼大军经过沈州之后,一路再没有高丽人阻拦。阿达曷所部也前出四十余里探路,不时回报。七日午时,阿达曷亲自回报,前方五十里地,就是辽东城了。
程咬金肃然道:“辽东城,必定要攻克!前朝炀帝三次征伐高丽,无不兵败辽东城下,百万大好男儿,丧命辽东!”
薛礼正色道:“末将也知道!辽东城对我汉人是一道坎,我等不比炀帝,肯定能跨过去!”
程咬金道:“辽东城城墙高大,城下挖了极深的沟堑,易守难攻。切不可大意,阿达曷,你再去探来,一有情况马上汇报。”阿达曷捶胸答应一声,上马而去。
程咬金道:“张君乂,你率领我左卫二千人,作为中军,若是有变,须得英勇杀敌!”张君乂是左卫一员大将,闻听赶紧答应,策马收拢左卫大军。
程咬金又道:“攻城器械都未携带,故而一干工匠极为重要!本将军派一千人专程作为后军,保护工匠。荀宁,你从中协调,务必保证安全。”荀宁答应一声,也自去收拢工匠队伍,暂停前进。
程咬金道:“薛礼,本将军亲自跟着玄甲军作为前军,逼近辽东城下!”薛礼凛然答应,下去传达命令。
程咬金见王风也要跟着,笑道:“你这阵子一直照顾我,又不通武艺,跟着荀宁吧!”王风点点头,道了谢,前去工匠队伍。
程咬金策马到了队伍最前,见玄甲军已经整好队形,杀气腾腾,暗自点头。薛礼抱拳一礼,程咬金一挥槊,两人策马在前,带着前军加速向辽东城前进。
阿达曷不停地回报消息,辽东城城门紧闭,城上戒备森严。到了城外十里时,阿达曷再次策马飞奔过来,一脸惊慌,高声道:“大将军,敌军来了援军,此时距离辽东城不足十五里!”
程咬金急道:“有多少人?骑兵多少?”
阿达曷道:“首尾相接数里,怕是不下三万多人!骑兵不足三千!”
程咬金一惊:“可看清楚了?”阿达曷点点头。
“再探,随时回报!”
程咬金看着阿达曷的背影,沉思一会道:“皇上主力大军想必不久就会来到,以我之见,不若扎起大营,深沟壁垒防御,等待大军到来,再决战!”
张君乂和李宕等人齐声附和,同意就地防御,等待大军。
程咬金见薛礼沉吟不说话,沉声道:“薛将军有什么看法?”
薛礼抱拳道:“大将军,诸位将军。本将认为,我军数战皆胜,士气高涨;敌军此时来的援军,必然是高健武从平壤一线抽调而来的!敌军大都是步卒,加紧赶路而来,已经是疲顿之师,强弩之末尚且不能穿鲁缟!敌军岂能算得上是强弩?我军士气高涨,以逸待劳,又是以骑兵对步卒,此战必胜!末将请命率领本部人马趁着敌军立足未稳,一举冲垮敌军!若不胜,请斩下本将头颅!”
张海胡林等人纷纷附和,左卫军一员将领也抱拳道:“末将同意薛大将军所言,原意跟随!不胜,亦请斩下某头颅!”此人正是左卫军都尉马文举。
薛礼和马文举语气强烈自信,胡林张海等人个个热血沸腾,齐声请战。
张君乂道:“大将军慎重啊!敌军数倍于我军,还是稳重防守为好!”
薛礼道:“敌军强劲,方能显得我大唐铁骑雄风!我玄甲骑兵乃是皇上亲军,岂能不战而退!请大将军成全!”
程咬金笑道:“好!既然你们有此等豪气,本将军准了!张君乂,马文举,你二人率领我左卫二千人,跟随薛将军前往,本将军率后军赶去!既然要战,敌军数倍于前,必然一场死战!诸位将军,死命一战吧!”
薛礼等人高声应诺,玄甲军兵分两队,将张君乂所部夹在中间,迅速向辽东城下奔去。
朴步万上次追击薛礼一行未成功,被高健武杖责五十,好在朴步万是泉苏文亲信,王宫侍卫手下留情,没有伤到筋骨。这次高健武派兵驰援辽东,泉苏文求了情,高健武一时无人可派,朴步万又确实骁勇善战,故而派他率四万人前来,增援辽东城。
朴步万也知道唐军已经渡河,不敢怠慢,一路派出哨探。到了辽东城外十几里处,忽然一匹探马飞速而来:“大将军,唐军正由北而来,即将到达辽东城下!人数不详。”
朴步万一惊,唐军来的这么快!朴步万高声喝令手下速速行军,力争在唐军之前赶到辽东城内。
一刻之后,双方先头部队已经相遇在了辽东城西。辽东城四面开阔,道路四通八达,薛礼等人见了,都大为惊叹,在这辽东,竟然有如此雄城!
朴步万随着前军也赶到了城下,见唐军虽然全是骑兵,却仅仅只有数千人,心头大喜,不再准备冲进城去。派人高声喊话,令城内的守军不必出城,也不需放下吊桥迎接大军进城,自己要在城西和唐军大战!
薛礼高声喝道:“建功的时候到了!玄甲军众将听令!我部分列两翼,张将军,马将军请居于中军,趁着敌军尚未结阵,一起猛冲过去,无敌的大唐铁骑,必将击垮敌军!”玄甲军众将高声应和,张君乂脸上有些忧虑,也跟着答应了。马文举倒是满脸狠色,跃跃欲试。
手下将领纷纷各自归位,薛礼一挥兵器,唐军一字长蛇阵立即变阵,左卫军在前,形成一个三角形阵型。
薛礼喝道:“擂鼓助威!”战鼓声中三军齐出,杀了过去。
朴步万率领着骑兵先抵达城下,身后大队步卒正在仓促集结,不料唐军战鼓齐鸣,已经杀了过来!朴步万虽然有些担忧,却并不担心,毕竟自己所部数倍于唐军。高声呼喊步卒速速结阵,抵抗唐军冲击。自己带着二千多骑兵和数千步兵,直直向唐军中军冲了过去。
薛礼和胡林王孝杰由左侧杀来,右侧则由李宕赵浩等人率领,一起杀了过来!中军张君乂所部则和朴步万前军瞬间碰撞在了一起,人仰马翻。
玄甲军两翼冲过来就是一阵箭雨,朴步万手下步兵尚未布好阵,乱纷纷放箭,盾牌兵和长矛兵也乱纷纷结阵。玄甲军不等高丽人结好阵,已经冲杀了进去,在数万人包围之中四处冲突,挡者披靡!阿达曷所部则跟在玄甲军身后,纷纷放箭占便宜。
程咬金带着百余人登上一座小山,观看战况。见玄甲军已经冲了进去,高丽人阵营不整,乱成一片,高声呐喊着助威,却没想到如此远的距离,如何听得见。
玄甲军在高丽数万人之中纵横驰骋,杀了几个来回,朴步万手下将领数次收拢部下,都被唐军冲散。数千人竟然在追着数万人一路砍杀,高丽步卒却组织不起一次像样的拦截,又不敢放箭,伤到同伴。
唐军如入无人之境,在人群中大肆冲杀。薛礼一身白盔甲几乎全成了红色,身后胡林王孝杰也好不到哪去,浑身浴血。张海和赵大胆都是狼牙棒,在这密集人群中一棒下去就砸死数人,反而是斩获最多的两人。李宕高侃等人,也都纷纷使出看家本事,到处冲杀。
朴步万带着二千多骑兵和数千步卒,和张君乂所部冲杀在一起,倒是逐渐占了上风。虽然数次回头,都见到步卒被玄甲军分割追杀,虽然心里着急,却被马文举率人死死缠住,脱不开身。
朴步万一发狠,高声喝令部下,先将眼前唐军中军冲垮,再回救麾下步卒。朴步万对眼前持大刀的唐军将领深恶痛绝,此人武艺似乎不如自己,但是只要自己准备率军回救步卒,总是被此人缠得死死的。回身砍杀,此人狡猾如狐,却不和自己硬抗。
朴步万再次一刀劈向马文举,见马文举一闪,趁势冲过去,一刀劈向张君乂!
张君乂这人早些年也算是员猛将,如今逐渐上了年纪,武艺大大不如从前,胆气更是小了很多,故而开始讨论冲阵时就一直反对。
张君乂正在亲军护卫下砍杀着高丽士卒,不料抬眼一看,马文举被一刀迫退,高丽大将竟然冲着自己就是一刀!赶紧闪身,挥手令手下挡住。马文举想要冲过来,却被十余人围了起来,纠缠在一起。
朴步万再说是一员大将,武艺非凡,数刀就将张君乂身前亲兵杀散,再次一刀砍向张君乂。张君乂奋力一刀挡去,朴步万这一刀势大力沉,将张君乂大刀击飞,反手一抹,张君乂慌忙躲避,仍旧被一刀划中后背,惨呼声中拨转马头向后就逃!
朴步万大喝一声,随后就赶。高丽兵见自家将军威武,唐军主将逃跑,纷纷鼓起士气,杀了上来。唐军士气却瞬间低落,马文举奋力杀向朴步万,却被高丽人阻拦住,距离朴步万和张君乂越来越远。
程咬金在小山上忽然见到左卫军崩溃,大惊之下才发现张君乂率先逃跑,导致手下溃败。大怒之下,策马冲下来,身后百余人赶紧跟上。
朴步万紧紧追赶张君乂,猛然一人大喝一声,一人一槊刺来,正是程咬金快马赶到!朴步万也大喝一声,一刀架住这一槊,这才看清眼前这人摸样。程咬金一槊紧接着一槊,连续挡住程咬金三槊之后,朴步万拨转马头,转身就走。程咬金也不追击,收拢麾下散兵。
薛礼和众将率领着玄甲军左冲右突,数个回合后马力逐渐衰竭,好在高丽人军心已散,只顾着奔逃,自相践踏。朴步万赶到后,见麾下乱作一团,大声喊叫,试图收拢阵营。薛礼转头一看,当初追杀自己的,正是此人!怒喝一声,策马冲了过去。
朴步万见唐军一将直冲自己而来,挡者披靡,也大喝一声,迎了上来。双方一交手,朴步万武器就差点被砸飞,心中骇然。薛礼势若猛虎,一戟刺出,不等收回,反手又是一削,朴步万赶紧一闪。薛礼暴喝一声,用力一挑,将朴步万大刀击飞,朴步万慌忙策马逃跑。薛礼也不追赶,取下震天弓,连续俩箭,全数射中朴步万后颈,朴步万一头栽倒马下。
朴步万身死,附近的高丽人率先发现,再无人战,四散奔逃。转眼之间,数万高丽人都已经知道主将已死,恐惧逐渐传染开来,不等唐军冲杀,四散奔逃。程咬金也收拢了左卫散兵,一起杀了过来。
唐军一番追杀,足足杀出数十里才收兵。辽东城内的泉世文开始信心满满,后来见到朴步万击溃了唐军中军,更是大喜,不料转瞬之间朴步万身死,城外高丽军队崩溃逃散。泉世文部下多有请命出城援救的,都被泉世文斥退。辽东城仪仗的就是城池高大坚固,城外四万多人都被唐军击溃,自己若是再有失,辽东城岂不顷刻间失守!
城上众人眼睁睁看着唐军追杀自己一方士卒,却不敢出城,泉世文怒吼几声,索性离开了城头,不再观看。
唐军杀散高丽援军后,收兵回到城下。此战四千骑兵击溃敌军四万,斩首七千。不过玄甲军虽然伤亡不大,左卫军却由于张君乂的溃逃,死伤不小,二千人仅仅剩下九百余人。程咬金闻报大怒,下令将张君乂关押起来,等候李世民处置。
整军后,唐军向辽东城发出试探性攻击。可惜高丽人在城墙外挖了深沟,还灌上了水,城墙高大,唐军久战疲惫,又没造好攻城器械,数次佯攻都无功而返。程咬金见数次攻击没有效果,下令全军在城南外数里处扎下大营,加紧制造攻城器械,来日再次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