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深不可测地笼罩着江州,只有谢府,一夜灯火未眠。
一场意外的陷害,惊扰了谢府的安宁。
谢绾站在高高的大堂之下,第一次见到了谢府的主人谢龚——她的养父。
身躯高大,方脸圆肚,眉宇间的鬓发搓搓落落,身上的着装一丝不苟,灰褐色的瞳孔内敛了属于商人独有的狡狯和奸猾,犀利的眼神除了冷漠还是冷漠,轻于浮毛的一瞥,仿佛谢绾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好一出三堂会审。
“谢绾,你如今还有什么话可说?”
毫不忌讳扇了谢绾一巴掌,二夫人翘了翘眉,心中充满了快意的报复感。
谢绾纤白的手盖住微微抽痛的脸,眼神依旧不为所动。
对于擅作主张的二夫人,谢龚神情中有稍稍的不满。
闻讯赶来的谢苏卿见此,更是二话不说挡在了谢绾面前,阻止了二夫人想再扇一巴掌的欲望,“二娘,你不要冤枉绾儿,绾儿才不会做出这种事,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谢苏卿急急替谢绾辩解,“……指不定是那丫鬟含血喷人。”他的绾儿才不会干这种事情呢。
“二少爷,冤枉啊!”跪在地上的翠儿脆脆地挤出不存在的眼泪,“奴婢以为是贼人,不知道她是七小姐,若是,若是……”翠儿可怜兮兮偷瞄了谢绾一眼,便突然没了下文。
“娘……”谢苏卿哀求的眼神投向自己的母亲,他不敢向他的父亲求情。
接收到儿子哀求的目光,谢夫人冰冷的心有一瞬间的融化,不是她不帮谢绾,而是罪证确凿,辩无可辩,帮无可帮。
“姐姐,不会是想偏袒她吧?”
回到座位的二夫人极其不满地把目光投向大夫人,堂内有老爷在这里,她不敢太过造次,但如果姐姐想要偏袒谢绾,她无论如何都会阻止的,如果龙娇在这里替她助威就好了,偏偏自家女儿睡觉时是个雷打不醒的主。
目光掠过地上的珠宝,谢夫人皱着眉,斜眼打量着谢绾,就是这个痴儿,占去了自家儿子近乎一半的宠爱,说不嫉妒那是骗人的,当初若不是她儿子坚持要收养谢绾,恐怕今日早就没有谢府七小姐的存在了,本来,老爷也是打着让谢绾做她儿子的未来媳妇的,哪料世事弄人,这个谢绾偏偏是个痴儿,倒是可惜了那一副好皮相。
突然,谢夫人的目光一凛,“你那个手镯是从哪里偷来的?”
那双凌厉的目光,几乎要把谢绾洞穿。
众人顺着谢夫人的视线,理所当然注意到了谢绾右手上戴着的碧绿手镯。
没有人比谢夫人更清楚那个手镯的意义。
那是她送给卿儿的未来媳妇的。
“娘,你忘了,这个手镯是你亲自给我的,我把它交给了绾儿,她本来就是你未来的……媳妇。”
在谢夫人凌厉的逼视下,谢苏卿不得不放低声音。
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谢绾动了动眉,未来媳妇?谢绾仔细消化这四个字的含义。
“卿儿,定是你记错了,娘亲我从未把手镯交付于你。”
谢夫人面色不该,这个谎她不得不撒,卿儿居然把她送给未来媳妇的手镯送给了谢绾这个痴儿,这怎能不让她生气。
谎言背后的寓意更加坐实了谢绾“偷窃”的罪名。
好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娘?你在说什么?”
谢苏卿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满脸不可置信。他的娘亲为什么要反过来陷害绾儿?
不理会惊愕的儿子,谢夫人假装无奈道:“卿儿,娘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娘这次真的不能偏袒绾儿。”
满口义正言辞。
二夫人乘机落井下石,“姐姐,这下你总算明白了,这种可恶的家贼绝对不能姑息!”
“二娘!”
“你们闹够了没有?”
一句中气十足的吼声,打断了所有的吵闹。
谢龚看了看坐下表情各异的人,目光冷得像块千年不腐的冰,只有当他的视线对上沉静的谢绾时,如磐石的目光才泛起一点点涟漪。
这个孩子……
当别人为她争吵的时候,她却仿佛置身事外,冷眼看着众生百相。
迎上谢绾澄澈的注视,谢龚疑惑了,仿佛谢绾刚才的淡漠只是他的一场幻觉,在商场打滚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不懂一个人,究竟是真的淡漠如水,还是天生的痴傻,他琢磨不透。
金光闪闪的珠宝,在晦暗不定的灯光之下,泛着森冷的靡光。
犀利的目光转向翠儿,谢龚问道:“翠儿,你所言是否句句属实?”
翠儿颤颤巍巍答道:“奴婢敢对天发誓,奴婢刚才所言,绝无一句虚言,否则必遭天打雷劈。”
连发誓这招都用上了,就不信别人还会不相信。低着头的翠儿眼里划过一道冷光。
“先把她关进柴房。”
一句无情的话,宣判了对谢绾的惩罚。
谢龚拂袖而去,留下了表情各异的众人。
仆人们面面相觑,默不作声,二少爷痛心疾首,三少爷悻悻而归,翠儿暗自窃喜,与她而言,只要谢绾被惩罚,她那颗被悬着的心算落了地。二夫人则明显心有不甘,似乎嫌老爷惩罚得太轻了,其中,就属谢夫人的目光最为复杂,绾儿这个孩子……不要怪她狠心,为了儿子的终生幸福,她只能对不起绾儿了。
当真是一出非常精彩的闹剧啊。
柴房的门被轻轻扣上,谢绾打量了一下新环境。
昏暗而阴冷的柴房稀稀疏疏置满了许多干柴,踩上去吱吱作响,窗棂之外,一冷清辉倾洒而下,照得地上凉凉的。
谢绾铺了铺干柴,和衣躺下,毫不在意背后埂硬的摩擦。
寂静的夜,无声的诉说着他的私语。
谢绾枕着自己的手臂,安然睡下。
她是一个懂得随遇而安的人。
当鸡鸣拂晓,谢绾悠悠转醒,柴房外的门是锁着的,谢绾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被关进柴房的第一天,谢绾这个“家贼”仿佛被众人遗忘了一般,没有人给她送水,也没有人给她送食物。
第二天尤是如此。
饶是谢绾金刚铁骨,滴水不进的身子一下子也虚弱了不少。
直到晚上,有人偷偷地潜进了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