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沐水云扶着雏菊让她起身,雏菊却是怎么都不肯,只听到她断断续续道来。
原来,雏菊原本是沐斜涯的丫鬟,现在公子不在府上,她也自然没了差事,日日得闲,便寻思着过几日是禾午节(这里的禾午节和现世的端午节有异曲同工之处),府上如今这气氛正是需要节庆带来些喜气,她寻思着禾午节有带五彩丝线手链的习俗,其中有一种手链打的结便叫做好运连连,她想取个好意头,给夫人小姐和姐妹们都做上一些带着。这主意也和同屋的米兰说过,当即两人便一拍即合,正巧,打听到今日下午管家要出门采买,小姐又累极在午睡,估摸着没有那么快醒,两人便求了陈总管跟着出门添置一些五彩丝线,总管体谅这是她们的一番心意就同意了。哪知道出了这事。雏菊现在是悔不当初。
沐水云听了,只叹雏菊是个傻姑娘,扶着让她起来:“你也是好心,这怨不到你身上,你又哪里知道会出这等事!”
陈总管也附和着劝着,这才让雏菊揩了眼泪站起身来。
如此这般闹到大半夜。而陈总管第二天还要出门去报案办事,现在府上很多事都靠他一个人到处奔走,她们孤儿寡母的是不好抛头露面,沐水云赶了陈叔去睡觉,自己却是枕着手,趴在桌上打定主意在这等到天亮。
雏菊见劝也劝过了,无法,只能坐在一边陪着,用银针挑了挑灯,就着昏暗的烛火为沐水云缝起衣裳来,只是心绪不宁,倒是扎了自己的手指不少针,她虽是不觉得疼,但看到血花渗出,怕弄到小姐的衣裳上,一时手忙脚乱。
沐水云见雏菊手指上扎出斑斑点点的血洞,她看着肉疼,雏菊却是眉头不皱一下,知道雏菊仍在自责着挂心米兰的安危。
沐水云叹了口气,小心翼翼拉住雏菊的手,安慰道:“米兰会没事的。”只是这话也不知是说给雏菊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了!
戊夜,漆黑的街上唯有两个更夫结伴行着,一人持灯笼兼敲锣;一人拿空心木头制的柝,击一下柝,鸣一声锣“卟、卟、卟、卟、卟,哐!”,五更催送筹,晓色映山头。
耳边听着报时声敲碎了一室的寂静,坐在桌边一夜未眠的沐水云满面疲惫,伸手想要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微凉的手触到眼睑,冷暖形成对比,叹息一声,夏夜也是夜深露重啊!放弃了揉眼。
她轻手轻脚撑起小短腿站在红木绣墩上,小手拿开灯罩,呼了口气吹熄烛火。移目看向窗外,晨曦微明,天空阴霾地让人看着就昏昏沉沉。
沐水云甩甩头抛开无谓的伤春悲秋,唇边一抹苦笑,所谓风景的欢庆或清冷与否不过是由着看的人心情所决定。
不再多想,她转身拉开房门,夏风吹拂着沐水云黑亮的发丝摇曳着,随手将发丝捋到耳后。
雏菊原也就是托腮撑在桌边瞌睡着,听到动静惊醒起来,见小姐醒了,雏菊赶紧忙前忙后帮着收拾洗漱梳妆。对着镜子,雏菊给沐水云梳了两个包包头,见自己梳的并不齐整,小脸微微羞红,难为情嚅嚅说着:“奴婢再给小姐梳过吧!”
雏菊针线手艺出众,梳头手艺就差了点。方才雏菊给沐水云梳头时就不止一次扯疼了她,要再来重梳一次还不是遭罪啊!
沐水云忙不迭阻了,“别。”还对镜左右看了看,煞有介事说着:“梳的还是不错的。”那声音端的是十万分的真诚。
雏菊哪里会信,还要说些什么,却听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啪啪啪”、“砰砰砰”又是砸又是踹的。
沐水云蹙眉,快步向外走去,“走,我们去看看。”
“是!”雏菊应着,从角屋拿出了纸伞为沐水云撑着。早上更深露重,若打湿衣裳再染上了风寒就不划算了。
等她们两人到了府门,陈叔也正正赶到。看门的小厮得到吩咐。
只听咯吱一声,两扇大门缓缓开启,入目是那一抹温柔的倩影,“米兰?”沐水云惊喜的叫出声,激动的撒开脚步冲上前,却在看见米兰惨淡的娇容,无神的双眸时,惊了惊。
她缓缓放慢脚步,跨过门槛,抓住米兰的手,小心翼翼出声:“米兰?”
这一声似乎惊醒了恍若扯线木偶般无神的米兰,只见她狠狠甩开沐水云的小手,堪堪退了两步,两行清泪滑下脸颊,疯狂的摇晃脑袋,语不成声,“不要,不要,小姐……不要碰我,米兰脏,脏!”
沐水云心中一痛,已经明了,她伸出手,期盼地看着米兰,“身正不怕影斜,心净不怕身污!米兰,别多想,跟我们回去吧!”
“有什么事,先进府再说。”一旁的陈叔也劝解着,伸手向前想要扶起米兰,还不等陈叔碰及。
一个轻浮油滑的声音响起,“她可是我的十八姨太,你敢碰一下试试?”说罢眼睛一个厉色,左右的随侍抖身向前。
陈叔咬牙切齿看去,唾了一口,“畜生。”
“米兰,跟我回家吧?”没有理会男人们的剑拔弩张,沐水云仍旧在不断的试探着劝解米兰。她伸出手想要拉住米兰,却被米兰一个闪身躲过。
“小姐,米兰本应该无脸面苟活于世,之所以拖着残花败柳之躯登门……”说到这,米兰一噎,泪眼婆娑,声音凄凄惨惨戚戚,努力镇定心神继续说道,“米兰之所以忍辱前来是想为小姐报个信。”
“那袁绍死了。”米兰谈到这满面焦急,紧张出声催促着,“快走吧小姐,快走吧!人人都道袁绍和沐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昨日公子又和那袁绍在街上闹的不可开交,如今袁绍一死,王上绝对不会轻饶的,快走吧小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等官兵来了就来不及了。”
“这……是谁告诉你的?”乍闻消息,沐水云也惊了。王上昏聩到这个份上了?唇边不由飘上一抹苦笑,也许王上确实“难得糊涂”。已经容不下沐家上下一家老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