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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好好睡觉(一)

我还没反应过来,许楠就已经敏捷的坐到我床上来了,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用她看漫画到了精彩处的表情开始和我说话。

我有些惊讶,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小芙,我从你上次给我看那些。。。。头发后,一直在准备跟你讲一些事”

我热切的抓着她的手似乎有一种绝处逢生的侥幸,“你也看到了,好多好多的头发对不对”

许楠皱着眉头说:“小芙,那是你的幻觉,你那天说自己手上有头发时,其实什么都没有”

我不禁愕然,那些无比真实的头发,在我指尖停留过的冰冷触觉,现在依旧无比清晰。我暗淡的收回了手。仿佛被抛弃了一样。

“小芙,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许楠厚厚的镜片后投射出一种难得的担忧,她真的很少对现实中的事情有如此明显的表情。

我看着她真挚的神情,悲哀的点了点头,然后她就轻轻的依偎在我身旁,也不在追问,只是轻轻的无比自然的抱着我,她的身上没有夏雪宜那种催情剂似的女人香,而是淡淡的有些洗涤剂的味道,混合着一些零食的香甜,让我觉得好温暖。

我开始努力的完整的向许楠复原我这几天经历的种种,没有丝毫隐瞒,似乎那种头发缠在喉咙的感觉没有了,我的情绪变得平和,说道恐怖的地方,许楠也没有一惊一乍的,只是扬了扬眉。

我说完后,仿佛吐了一口抑郁在心中的毒,这些天搅得我心神不宁的种种似乎都在倾诉中淡去,倾诉,我突然发现,我终于可以正常的相信别人,说出自己的真情实感,我才发现有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多么的可贵,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的感觉充盈在胸膛,对着个相貌平平的女孩顿时亲近了不少。在我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令我舒服,她安静的陪伴,减轻了我的压力,她平静的听我说话,我觉得自己终于不被别人当做怪物一样看待,让我觉得自己被公平的接纳了,对,公平,这是在的人生中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也从未想过能与别人建立这种关系,因为幼时的经历,我的自我意识非常强烈,我想要自己变得更强大,这样就不会被禁锢,后来Jesus的出现,也是对待孩子一样宠溺我。

我在这个学校第一次体会到的美好的感觉是,友谊。

许楠看着我的释然,面色平和了不少,她开始说道:“你是因为愧疚对吗?”

我看着她,或许是在我倾诉的时候,许多强烈情绪的字眼给了她这样的信息,可又未尝不是呢,我始终觉得,如果我不把梳子藏起来,或许夏雪宜就不会走上绝路。

“小芙,没有人会因为丢了一把梳子自杀的”许楠无比肯定的说道:“夏雪宜自己每天晚上梳头发,就是一种精神抑郁的表现,她强迫自己不断去重复那些恐怖的记忆和自己隐瞒真相的负罪感,其实事情都是可大可小的只是她没有看开,而且像她那样的女孩,有多少人羡慕同样也就有多少人怨恨,她背负的压力是我们普通女孩所不能想的,丢掉那把梳子只是一个导火索,就算梳子不丢,她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继续每晚梳头发,然后继续在白天装出一副正常的样子,结果都是可以想象的到的”

“你是想让我不要这么愧疚,才说她精神抑郁的吧”我不太确定的问道,当然心中恨不得希望事实正如她所说,扔掉压在我心头的那块大石头。

许楠对我的问话,摇了摇头,似乎是对我无知的一种无奈:“我听老师说,她的死亡时间是三点左右,黑夜是抑郁症患者自杀的高峰时期”

“你怎么知道?”我好奇地问道。

是呀,许楠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女孩,来自一个普通而殷实的家庭,有一双疼她如珠似宝的父母,唯一能让她不开心的就是她追看的漫画主人公没有好结局了,或者追看的小说突然没了下文。这样的女孩,怎么也能把什么精神抑郁之类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

“我叔叔就是自杀的”许楠平静的说,既不悲戚也无惊恐,像是在说一个最平常的陈述句那样,告诉了我,在他们那种祥和的家庭中出的最大的事。

“这件事爸爸妈妈到现在都没敢告诉我奶奶,家里人都跟奶奶说叔叔是心脏病突发猝死的,因为在他们眼里,自杀一件羞耻的事情,他们甚至恨叔叔这样抛弃了家人”

“哎,人都没了,还有什么恨不恨的”我有些难过的有感而发。

“是的呀,叔叔就是有抑郁症,所以也是在凌晨三点到四点左右跳的楼,他在临死前就开始整宿整宿的不睡觉,但在他活着的时候,人们只是把他当做一个连个人问题都处理不好的废物,直到他死了大家也认为他是个懦夫,只给家人带来了耻辱和伤痛,没有人关心他的想法,更不会有人担心他睡不好觉。其实他比谁活得都累都痛苦”许楠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嘴唇微微抖动着。

我尴尬的搓了搓手,不知该做些什么,于是问了一个自认为还不算傻的问题:“你是说,人睡不好,精神状态会受很大的影响是吗?”

还好她感到了我的局促,继续说道:“对,这就是我跟你说这件事的原因,你现在也有些这样的倾向了,你的幻觉真实感很强不是吗?如果你在这样带着这么大的精神压力生活,会对自己的心理造成影响的,不过还好,你自己已察觉出自己有些不好的征兆,还可以和人沟通排解,但,真正患了忧郁症的人就没有这样的能力了,最可怕的是他们根本不相信自己有问题,即使性格温和也听不进别人的建议了。”许楠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摘下眼镜,很快擦了擦眼睛。

我把目光放到了别处,我觉得许楠有一点和我像,就是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但我比他更不善掩藏情绪,我突然灵机一动,找出一包林宇哲给我送的甜品,我对这些向来不是很喜欢,但我知道许楠似乎每天都在大包小包的采购零食,于是随便找了包巧克力出来递给她。

“来。吃点甜的心情会好”我把巧克力递了过去。

许楠倒也不和我客气,抓起来也不多让就吃了起来,我很喜欢她这样率真的性格,虽然这在其他同龄人看来,没有礼貌或者不懂事故,但我觉得何不在我们还能选择自己生活的年龄活得真实一些,活得更像自己一些,而不是早早的带上在社会千人一面的虚假面具。

“你要是愿意说,我很想听听你叔叔的事情”我真诚的说。

她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许楠的表达能力和我不相上下的差,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杂乱无章,她很坦白的跟我说,之前劝我的那些话自己都整理了好几天,我不经有些感动,在这个世界有人肯为你驻足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所以整理出来,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许楠的父辈生活很艰辛,她的叔叔和她的父亲相差十几岁,几乎是两辈人,那时她家条件不好,爷爷奶奶根本顾不过来年幼的叔叔,所以许楠的爸爸就担负起了抚养弟弟的责任,许楠的父亲是个负责而务实的人,很有远见,对弟弟好的真的是没话说,掏出自己微薄薪水的一半供弟弟上学,剩下一半是兄弟两个地生活费。从许楠现在富足的生活就可以看出她父亲从那么贫穷的起点走到现在所做出的努力。

但许爸爸脾气非常暴躁,而且一旦看到自己不入眼的事必然暴跳如雷,长期下来许楠叔叔的性格就被压抑,变得胆小而怯懦,但在生活上从学习到工作都有一个有本事的哥哥竭尽全力的帮衬,所以许楠的叔叔在社会上并没有经历多少锤炼,因为哥哥的荫庇,几乎自己没有花什么力气,便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所以叔叔的性格里还是有一些浪漫的小资色彩。

等叔叔到了适婚年龄,由于各方面条件还算不错,据许楠说,她叔叔长得斯斯文文的,而且心思比较细腻,很讨女孩子喜欢。虽然朋友不多,但愿意找他处对象的不少,许爸爸也紧锣密鼓的为弟弟张罗着婚事,平时一个不苟言笑的大老爷们,天天追在弟弟后面询问感情状况。

叔叔是一个嘴巴特别紧的人,他只是不断拒绝许爸爸介绍的各种相亲对象,刚开始还会礼节性的出来吃吃饭,后来干脆连面都不露,也不再跟介绍的人打招呼,此事还招来了许爸爸的雷霆大怒。后来这场因逼婚而来的气还是因为许爸爸得知了叔叔已经有了一个女朋友而平息。

既然有女友,这本是件好事,可为何如此遮遮掩掩,原来这女孩,比叔叔小近十几岁,是叔叔当老师时带的学生,这种老少搭,在林宇哲生活的那个圈子是极其司空见惯的,甚至人们以此为荣,但在普通的人家,这种事就比较不容易接受。

因为有很多实际得问题摆在眼前。

比如买房这种迫在眉睫的民生问题,一般普通的工薪阶层,小两口供一套房子,在普通的二线城市,节衣缩食两家父母在支持点还拿的下来,但对于叔叔的情况,那小女朋友显然还不具备养活自己的能力,在许家人得知有这么个人物时,她才刚有一个实习的工作。

于是许爸爸开始出面阻止,但叔叔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对这个哥哥向来言听计从温顺的如同小兔子似的人,这次却格外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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