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中,鸢离将一个小竹筒绑在黑儿的脚下,然后抚摸了一下它柔滑的毛发,轻声道:“黑儿,去红牡楼找万奴姐姐,不要让我失望哦。去吧。”
黑儿一听,突然像离弦的箭一般往一个方向奔去。
望了望那渐渐远去的黑影,鸢离轻叹了一口去,伸手摸摸脖颈,心中那隐隐的不安再次涌了上来。宿命,无论她怎样努力,终究是逃不过,是吗?
算了,是祸躲不过,走一步算一步吧。深深呼吸了一下,鸢离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月光皎洁如雪,倾斜于地面,清清淡淡如烟雾。
留香阁的落院并不宽敞,仅与房间一般大小。树影婆娑,墙头杂草中虫鸣声上下,更显寂寥。
几棵交横的青竹树下,一张方形石桌上摆放着一壶酒,一个小杯,空中酒气弥漫,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个娇小女子直坐于石椅上,端起桌上的小杯,在粉嫩的樱唇上轻抿一口,然后了无声息地放下。只见女子容颜如玉,柳眉直飞入鬓,一双琉璃般的杏眸水波潋滟,本应俏丽灵动,此刻却散发出一股凛人的寒彻。一张恬美动人的鹅蛋小脸,带着不熟悉的冰冷与肃杀。
突然,一阵轻风掠过,一个黑影快速晃过。
鸢离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葱葱玉指有节律地敲着桌面,脸上依旧满是冰霜。
黑影晃到她的面前,扑通地跪下:“属下见过少主子。”声音如出谷黄莺,灵动悦耳。
鸢离冷冷瞥了她一眼:“万奴,你的轻功还是没有进步。”方才那么大的响动,若是遇到有一些功夫的人,她根本无处遁身。
“属下该死。”万奴将头埋得更低了。
“算了,我找你有事,自然不会让你去死。”鸢离拿起桌上的杯子,拿在自己的手里捏玩着,淡淡地说:“起来吧。”
“谢少主子。”万奴听令,恭敬地站起来,抬眼看向鸢离。只见她美艳如花,眉眼娇动妩媚,风情万种。一头墨发如流水般倾泻于腰肢,着一身紧身的黑色夜行衣,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描绘出来,性感诱人。只是,她此刻的表情谨慎,看鸢离的目光仿佛敬仰的天神,崇拜敬重,全无一丝轻挑。
“坐下。”鸢离淡淡地下命令。
“是。”万奴颔首应道,然后坐在鸢离的对面,脸上没有一丝疑惑与迟疑。她,只需听令,不需有一丁点的疑问。
鸢离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得连她自己都听不不到。她缓缓地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嫩白胜雪的玉腕,伸到万奴的面前,淡淡地说:“把一下脉搏,看有何方法能解开穴道,恢复我的武功。”
“是。”万奴点头,然后玉指抚上鸢离的手腕,若细看的话,便能看出那手指有一些颤抖。只是此刻鸢离心里烦躁不已,自然没有注意到。
“怎么样?”
万奴蹙紧眉头,眉眼低垂,手指点着鸢离的脉搏,若有所思。突然,她倏地抬起眼,眼光直视着鸢离,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些看不穿的复杂神色。
鸢离见她神色有异,不由皱眉:“怎么?不能恢复吗?”
万奴回过神来,连忙低低眼,敛下脸上的复杂神色。努努嘴,她低声回答:“回少主子,您并非被封住穴位,而是中了毒。”
“什么?”鸢离惊怔。中毒?她自小在毒里打滚,对天下各种各样的毒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一向只有她给别人下毒,何时被别人下过毒?赫连沐霜,他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下了毒,而她还浑然不知?
“这是一种西域奇毒,叫雨花毒,无色无味,又不伤中毒者的身体。只是使中毒之人浑身无力,使不出内力,有点像常用的软筋散。不过,这毒作用时间长,毒效能达一年之长。”
“一年?”鸢离头顶一阵雷轰,敢情他是要锁她一年?
“你可有解药?”鸢离看了万奴一眼。万奴是她身边最得力的药剂师,通常她调制出来的毒药,万奴都能配出解药,这也是她要将她带在身边的原因。
万奴低低头:“属下该死,没有解药。不过,属下可以带少主子回红牡楼,用针灸的方法将少主子的毒排出体外,只需三天,少主子便可恢复武功。”
“三天?”鸢离脸色一冷,“那你每晚来这里为我针灸得了,我不想打草惊蛇。”不知为何,心底有阵阵不舍。
“这……”万奴神色有些怪异,但还是点头:“属下听令。”
“好了,你先回去吧。”鸢离挥挥手,虽然知道沐霜今晚是不会来留香阁,但还是预防万一的好。
“是。”万奴站起来,准备离开。
“对了,明晚带一些银针和我配制的毒药过来。”鸢离突然叫住她。
“是。”
“行了,去吧。”鸢离说完,拿起酒壶往杯子里到了一些酒,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神色淡然。
万奴站在原地,意有踌躇,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鸢离见此,放下杯子,淡淡地看着万奴。
万奴低声支吾着:“属下……为少主子把脉,发现……”
“发现什么?”鸢离心中一阵不安。
“属下发现,少主子体内的蛊毒开始成形了……”万奴咬咬下唇,眼中有着沉痛。
“你的意思是……”鸢离怔怔地看着她,颤声问,“它提前六个月来了?”今日脖颈抽痛之时,她已有些预感,却万万想不到它提前了那么多的时间,那蛊毒,是要六个月之后方能成形的。整整六个月!她还有多少个六月啊?
“是……”
“……”鸢离手握成拳,眼睛有些迷离。
“少主子,属下深知不该多问主子的事,但是……”万奴直视着鸢离,“少主子,您是否动情了?”此蛊毒,以情为食,为情所伤,伤之越深,毒发越快。
鸢离没有回答她,只是眼睛越发的恍惚无神:“没时间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