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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山海关大战(三)

牛金星匆匆赶到,奏道:“皇上,大事不好!汝侯带人捉拿了吴三桂的父亲吴襄,要向他追缴脏银,还把吴三桂的小妾陈圆圆抢了去,据为己有!”

李自成大怒道:“这个刘宗敏,怎么如此不听孤的话!孤叫他万万不可动吴府,他怎可不听?!”

牛金星道:“臣听部下禀报后,慌忙赶到东安门,拦下汝侯,汝侯说追脏是您让他给办的,如今只剩吴襄一人没有查办,于情于理说不过去。臣说那你也不能动吴三桂的小妾啊,汝侯道,怎么,皇上在宫中可以有那么多美女,我刘宗敏就只抢了这么一个,你便要管不成?!”

李自成大怒,拍着龙案道:“这个刘宗敏,都是孤宠坏了他!他就是不想让孤做一个好皇帝!不错,宫中是有宫女三千,孤不是也赏给他十个了吗?剩下的孤正准备登基时赏给军中有功的将士,他怎能拿这个和孤相比?”

牛金星道:“皇上,这事只怕要您亲自管管方好,刚才若不是臣跑得快,只怕要被汝侯饱以老拳,痛殴一番!”

李自成沉吟道:“立刻拟旨,着汝侯速速放吴襄回府,将吴三桂的小妾送到宫中,由孤亲自保护。待吴三桂降后,家属、小妾一率归还与他!丞相,你拿着我的宝刀和旨意亲自去办,若汝侯胆敢抗旨,立刻要他来见我!”

牛金星领旨而去。从此,刘宗敏便和牛金星接下了怨恨。

当牛金星将陈圆圆送进宫来,李自成一见,顿时傻了眼。先前只知陈圆圆不过一江南名妓,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一见面,只觉得自己以往所见的女子都不过是庸脂俗粉,哪能和她相比!即便宫中选美选出的那些绝色妃子,也不及她万一!

冒辟疆《影梅庵忆语》中有云:“妇人以资质为主,色次之,碌碌双鬓,难其选也。慧心纨质,淡秀天然,平生所见,则独有圆圆尔。”可见这陈圆圆,确实资质美貌才艺冠绝天下!

李自成见陈圆圆云鬓稍乱,气喘嘘嘘,知她受了惊吓,心中万分怜悯,便温柔体贴,好言安慰,遣内官送至宫中。

到了晚间,李自成放下手中事务,心急火燎地便奔到陈圆圆的住处,一把推开门。陈圆圆见他到来,心知今日必被李自成羞辱,急忙抽出头上的云钗,对着自己的胸口。

李自成呆站在门口,慌忙道:“爱妃,你,你这是为何?”

陈圆圆眼泪如雨般往下掉,哽咽道:“妾身已是吴大帅的人,汝侯和皇上不顾及自己身份,将妾身当做一件器物般夺来夺去,妾身不甘受辱,若皇上用强,妾身唯死而矣!”

李自成慌忙摆手,道:“爱妃,你别犯傻,孤不会对你用强!”慢慢到房中,找到一张椅子坐下。陈圆圆每待李自成前进一步,自己便后退一步。

李自成知事不可为,叹道:“孤若早有爱妃,宁愿舍弃天下,日日与爱妃相伴。吴三桂有什么好,孤转瞬之间,就可让他身首异处!爱妃何不从了孤,永享荣华富贵,何必象以往一样,日日伴着孤灯,其中苦闷寂寞向谁去说?”

陈圆圆泣道:“妾身不过乃江南一妓,虽身不洁,承蒙吴大帅不弃,从了良,便死心踏地,欲做一普通女子,岂能贪图荣华富贵,忘了大帅的知遇之恩?皇上乃天下之主,岂能强夺人之妻女,让天下人耻笑?即便皇上用强得逞,得到妾身的身子,却永远得不到妾身的心。”

李自成默然不语,良久长叹道:“果然是一奇女子!爱妃放心,孤不会用强,会等着爱妃回心转意。”站起身,落寞地走出房中。

出房之后,吩咐太监宫女,务必好生服侍此女,若有怠慢,斩!

吴三桂接到北京密探寄来的书信,阅完后勃然大怒,一拳砸在案上,道:“闯贼欺人太甚!”

副将杨坤慌忙道:“大帅为何发怒?”

吴三桂气得胸脯一起一伏,道:“闯贼部将刘宗敏闯入家中,抓走家父,夺走爱妾,哪里把我吴三桂放在眼里?!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有何面目见人耶!闯贼使者何在?”

杨坤道:“唐通等人今早离开了大营,朝北京而去!”

吴三桂望着地图,怒道:“你速带五百铁骑,全速追赶,给我悉数杀了,只留唐通回京复命!”

杨坤领命而去。夏国相、胡国柱在帐外碰到杨坤,知道了事情经过,也匆匆赶到大营。

胡国柱禀报道:“末将亲选二十名武艺高强的亲卫,伏于大帅府四周,见刘宗敏入府强行带人,便杀了出来,无奈刘宗敏人多势众,二十人之中被杀十九人,还有一人失去音信!”

吴三桂余怒未消,道:“夏国相,你速去清军营中找多尔衮,探查多尔衮的态度。若闯贼欺人太甚,本帅无奈,只有降清了!”

胡国柱道:“降清一事,还要望大帅三思!”

吴三桂点了点头,道:“辽东本是我军将士根基,众将士百姓抛弃祖坟祖业,随我勤王来到关内,如今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早就怨声载道,人心思归。你等放心,到底是降清,还是降闯贼,如今路还未绝。本帅已放唐通一条生路回京,且看那闯贼以后的态度。”

夏国相道:“此乃大帅以退为进之策。大帅放心,末将这就去办。”

吴三桂道:“胡将军,你速去领军,在山海关内布防,摆出与闯贼决战态势,不给闯贼压力,他当我吴三桂可欺得很!”

满清自崇祯十六年,皇太极猝死于盛京之后,实权由多尔衮暂摄,辅佐年仅六岁的顺治帝于盛京继任大统。

多尔衮,努尔哈赤第十四子,生母阿巴亥.乌喇那拉氏。努尔哈赤于明万历四十四年,建立后金,以大贝勒代善与大福晋富察氏关系暧昧为由,废黜大贝勒代善的太子名份,立多尔衮的生母阿巴亥为大福晋,多尔衮三兄弟因母子贵。努尔哈赤立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德格类、岳讬、济尔哈朗、阿济格、多铎、多尔衮为和硕额真,共议国政。时年多尔衮仅八岁,同母兄弟为阿济格、多铎。

明天启六年一月,努尔哈赤在宁远战役中大败,被明将袁崇焕以红夷大炮击成重伤,四月,努尔哈赤又亲率大军,征战蒙古喀尔喀,八月病逝,多尔衮生母乌喇那拉氏殉葬。前太子代善已被废黜,无法角逐汗位,便与其子岳托、萨哈廉以努尔哈赤第八子皇太极才德冠世为由,拥皇太极嗣汗位,宣布次年为天聪元年。

崇祯元年,即天聪二年,十六岁的多尔衮随兄长皇太极进军蒙古察哈尔部,立战功于敖穆楞,赐“墨尔根戴青”。

崇祯二年,即天聪三年,皇太极为避免与袁崇焕关宁铁骑决战,绕道蒙古,从大安口,遵化、三屯营,逼近北京,袁崇焕率祖大寿等部由山海关进入关内,赴北京勤王,被多尔衮于北京广渠门大败。北京城下被清军掳掠走人畜数十万。袁崇焕曾夸下海口,言五年内定辽,结果这次北京险些被清军攻下。崇祯大怒,便以谋叛欺君,结奸蠹国,斩帅以践虏约,市米以资盗粮等罪拘袁崇焕于狱,于次年磔斩于市,大明痛失一抗清名将。

崇祯四年,即天聪五年,皇太极效仿大明政府设置,初设六部,命多尔衮掌管吏部,于是多尔衮在朝廷中逐渐培养起自己的势力。在大凌河、锦州等战役中,多尔衮不顾生死,身先士卒,战功赫赫,深受将士拥戴;招抚蒙古各部时,惟有察哈尔部在林丹汗率领下,不肯降服。崇祯八年,即天聪九年,多尔衮等率精兵万人,前往黄河河套地区,招抚察哈尔部众,获元朝传国玉玺,献与皇太极。皇太极便于盛京登基称帝,为清太宗,改女真后金族名为满清,定下问鼎中原的战略。此时,多尔衮年方二十四岁,被封为和硕睿亲王,位居六王中第三位。

其后,多尔衮率部攻陷朝鲜,李氏皇朝被迫称臣纳贡。然后又屡屡率部绕过山海关,南征明朝数次,征战往返数千里,掠夺人畜百万。崇祯十五年,大破明朝以举国之力构筑的锦宁防线,生擒洪承畴,降祖大寿,从此稳定辽东,实力大增。

崇祯十六年,皇太极猝死于盛京后,因生前未立嗣子,皇太极长子豪格拥正红旗、镶红旗、正蓝旗三旗势力,多尔衮则拥正白旗、镶白旗、镶蓝旗三旗和两个兄长的鼎力支持,双方争执不休。为避免内战,于是豪格与多尔衮达成妥协,谁也不继任,立皇太极的第九子,年仅六岁的福临即位,改元顺治,由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睿亲王多尔衮辅政。年幼的顺治帝拜多尔衮为大将军、摄政王,令他南下逐鹿中原,幕僚为范文程、洪承畴、希福等。

从皇太极开始,清廷便开始仿照明制,逐步完善国家政权,取代八旗制度,任用汉人参与政事,逐步推行汉化政策,在此期间,范文程作用功不可没。

崇祯十七年,范文程见大明气数已尽,上书朝廷,奏请立即出兵伐明,夺取天下,在此一举。于是,多尔衮在辽东大举征兵,上至七十、下至十岁的男子皆被征用。四月初九,多尔衮率多铎、阿济格等满、蒙、汉官兵十余万南下。

此时,多尔衮接到消息,北京已被李自成攻陷,崇祯死于北京万岁山,再去伐明已无意义,出关势必要和李闯开战。多尔衮犹豫不定,便停下了进军脚步,随即又收到了山海关总兵吴三桂的乞兵书。时范文程正在辽东营口盖州汤泉养病,多尔衮迅速派人招范文程奔赴军中效命。

李自成派往山海关劝降吴三桂的唐通所部一百余人离开山海关后,被吴三桂的追兵赶上截杀了一番,只剩唐通单人独骑逃到北京。李自成听唐通呈报后,勃然大怒,下令将吴三桂家眷暂在吴府中拘禁,严禁外出,陈圆圆仍留在宫内。调集北京四周所部,得将士近二十万,择日便祭师发兵。

李自成本欲派汝侯刘宗敏东征山海关,但刘宗敏自从陈圆圆被李自成抢走之后,对李自成、牛金星等心有怨恨,听说要自己率部讨伐,便在皇宫中大发雷霆道:“大家都是贼,凭什么你们在北京享福,而我要出去打仗?不去!要去大家一起去!”李自成无奈,留下牛金星、刘亮等率数万士兵驻守北京,自己御驾亲征,登基大典也因此暂时延后。

范文程从盖州赶到山海关后,多尔衮便马上召开了军事会议。

范文程看着吴三桂的乞兵书,大喜道:“王爷,这可是个逐鹿中原的绝好机会!”

多尔衮道:“照大学士的意思,本王可借兵给他?”

范文程摇了摇头。阿济格乃一猛将,性子甚急,叫道:“哎呀,大学士,你就不用打哑谜了,直说就是!”

范文程咳嗽道:“臣听说李闯约束不了刘宗敏,让刘宗敏把吴三桂的父亲给抓了起来,严刑拷打了一番,追缴出十万两银子,然后又把吴三桂的小妾陈圆圆抢了过去,李自成大怒,勒令刘宗敏立即放回吴三桂的父亲吴襄,自己却又把陈圆圆抢到宫中不放,从此李闯和刘宗敏便有不和。君臣不和,乃是用兵大忌。再说吴三桂哪能忍受这等辱父夺妻之恨?定然会跟李闯决裂,如此一来,吴三桂东有我大清雄师十万,西有李闯大军数十万,夹在中间,山穷水尽,只能降我大清了。”

多铎摇头道:“这是个什么女子,值得刘宗敏、李闯、吴三桂这样为她大动肝火?”

多尔衮道:“听说不过乃苏州一名妓罢了,三人为一女子舍兄弟之情、民族之义,实在是令本王不齿!”

范文程道:“王爷,您先不要急着答应吴三桂,等他先和李闯杀得两败俱伤之后,吴三桂走投无路,只得降我大清。这借兵和投降,差别可是大得很。”

多尔衮点了点头,道:“不错!等他不说借兵,说降的时候,本王再发兵助他。只是他口头说降,没有凭据,日后倘若他又反悔,奈何?”

范文程笑道:“这个容易,他若要降,王爷只需要他剃发明志即可。汉人皆遵孔孟之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剃发如同背祖忘宗。我生在辽东,长在辽东,辽东便是我家乡。我属大清汉旗,与吴三桂不一样。他剃了头,是要被人骂汉奸的,如此他只能死心塌地被王爷驱使。”

多尔衮大喜,道:“那么第一个议题就这样议定了,按大学士之计,我军暂时在关外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范文程又道:“李闯攻破北京,逼崇祯自缢,又在北京城内胡作非为,民心尽失,天下百姓莫不切齿痛恨,皆思为先帝报仇。王爷可举为天下百姓报君父仇、诛闯贼的义旗,顺势进入中原,夺取天下。”

多尔衮摇头道:“本王听说李闯手下军士不下百万,北京四周约莫有二十万。此人从西安一路杀到北京,势如破竹,两日之内便攻陷北京,可见李闯军比明军战力高出许多,实力不容小觑。我大清军曾三次兵临北京城下,与明军决战,都未能得手,更何况李闯比明军更加厉害。目前我军只有十万,本王担心打不过李闯啊!因此在这里徘徊观望数日,就是为等大学士前来指点迷津。”

范文程道:“王爷不必过虑。以我观之,北京城唾手可得。一则吴三桂降清,我军多得数万将士。吴三桂的关宁铁骑,王爷是知道厉害的,与我大清铁骑不相上下;我军与吴三桂连手,必大败李闯军,彼消我长,北京城下我占优势。二则吴军兵虽不足四万,但配备有重炮、火枪等火器,我军和李闯皆有不及。太宗皇帝和王爷任凭吴三桂的宁远孤城如锥一般插在关外不去攻打,忌惮的就是他火器厉害。吴三桂一降,这些火器尽归王爷所有,定能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三则李闯军中谣言四起,皆言李闯不会死守北京,掠财后便欲奔西安而去,如此必兵无斗志。更何况北京城中,百姓对李闯恨之入骨,如此不得民心,北京城他如何守得住?四则王爷兴义旗,为大明百姓报君父仇,诛逆贼,师出有名,天下民心在我。沿途大明诸将、百姓等必云集于麾下;李闯民心尽失,叛者不止,又是一番彼消我长。五则李闯只有老营中的将士英勇善战,其余皆为乌合之众,遇弱则强,遇强则弱。以我大军击之,定一触即溃。王爷有五长,李闯有五短,李闯焉能不败?以我观之,王爷就凭手中这十万之兵,数月后便会发展到数十万之众,然后行绥靖之策,以汉制汉,收复人心,先稳住阵脚,再从关外逐步调雄师南下,以此问鼎中原,必得天下!”

多尔衮大喜!阿济格是个粗人,听此一番话,对范文程佩服得五体投地!离席,站在范文程面前拜道:“奶奶滴,你们文人实在是厉害!我们兄弟刚才还在想,李闯这一百多万兵,我们用刀砍,都不知该砍坏多少把刀,又要砍到到猴年马月。大学士一句话,这么多兵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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