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来,寒来暑往,眨眼之间,世事已过三年有余,赤焰已成过去,祁王旧事也成为了坊间闲言,人们还记得那只鲜红的军伍,还记得那个善良的台子,不过一切也就只是还记得而已,时间前行,最是不负回头念旧,旧事已然消散,生活依旧是踏步向前。
曲临江,源头难以考证,经南楚流入大梁,江宽百丈,两岸有大梁数十万倾良田,是大梁重要的产粮之所,富甲之地。又因江水平缓,偶有泛滥也对两岸损伤有限,利于行船,两岸更是有多座商贸集镇,商贸往来昌盛。于是在这曲临江中便留下了太多逝去的生灵。随着打劫往来船只的水寇众多,也繁盛了众多行船运货的漕帮。
早年间大梁设有水司,是一个水军与漕运衙门综合体,受限于船少,水司一直难以管理这曲临江上的往来,而随着多次与其他国家的交战,财政吃紧,水司因为缺乏必要的补给,为了保障船只战力,更是减少了于曲临江上管理巡逻的次数,沦为形同虚设,真正管理权也逐渐被众多漕帮所占据,而漕帮只需每年多给水司些孝敬,便能正真在在曲临江上为所欲为。
欲道风光何时好,烟雨三月泛舟游。烟雨雾朦的江面,如登临仙境,安宁祥和,别是一番美景。此时的曲临江江面上,便薄雾弥漫,而与仙境的安宁详和相比,却是弥漫着淡淡的杀机。
一首小船飞快前行,船上除了船夫,任由三人,一年轻男子持剑立于船尾,身上点点血迹,眉头紧皱,另外两人却是一对老夫妇,两人躲在船舱中瑟瑟发抖。
“公子,我们真的还能活着进京吗?”老丈看了看男子问道。
“能,卓某必将保你们一路进京。只要到达下一个渡口,就会有人来接应,到时候就算再有人追杀,却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疲惫逃命了。”
青年男子名叫卓青遥,是天泉山庄卓鼎风之子,一手天泉剑法却也是小有名气的。此次南下却是受岳父宁国侯谢玉的吩咐,保护这对老夫妇进京状告庆国公。不过此行却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被宁国侯派出的人一路追杀,卓青遥一路护卫,且战且逃,才带着二人到了这曲临江。
到了下个渡口,就离大梁都城也不是太远了,而且能与接应的人汇合。想到这,卓青遥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只见薄雾中出现一艘艘大船,乘风破浪而来。卓青遥见此却是眉头一皱。
“前面的船夫,双煞帮季赢有事相询,且先停船。”为首大船上,一人站在船头大喊道。
“不要停,继续前进。”卓青遥握紧手中的剑对船夫说道。
季赢见小船不停,便挥手示意大船向小船驶去。而卓青遥见大船越来越近,心中甚是焦急,这些大船敌友不明,而这江面上不比在陆地上,如果是敌人,在陆地上打不过还可以跑,在江上,小船却是比不过大船借助风帆的破浪而行的速度,只要大船轻轻一撞,小船便是船破人亡的命运,而小船现在的位置又离岸边有着一段距离,恐怕还没靠岸就会被追上。
“山前灯火欲黄昏,山头来去云。鹧鸪声里数家村,潇湘逢故人。”
声音嘶哑,词曲却是别有一番悠扬。一首风帆楼船自薄雾中缓缓驶出,相比双煞帮的大船,这艘风帆楼船还要更大,船上两层阁楼,雕栏画栋,华丽非常,一面白底水墨的角旗迎风飞扬。
仔细一看,只见一青衣人持枪站立船头,徐徐微风吹过,吹得衣摆摇曳,吹得他满头白发飞扬,一张被青铜模具遮住的脸庞,只露出两只眼睛,目光死寂,波澜不惊。
“双煞帮办事,还请这位兄台行个方便。”季赢看着楼船弯腰拱手道。
“双煞帮帮主季赢?”
“正是季某。”
听到季赢的回答,青衣人青铜面具下的嘴角带起丝丝笑意,眼中也出现了一丝神采。
“季赢,你们双煞帮可有了答复?”
“什么答复?请问阁下是?”
青衣人嘶哑的声音传入耳中,季赢有些疑惑,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青衣人,又是有什么事未曾答复。
“一衰风雨任平生,风雨楼,青衣使。”
听了青衣人的介绍,季赢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数日前,风雨楼曾送信到双煞帮,信中只有三个字,战或降。想到这,冷汗顺着季赢脸颊滑下,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大胆草莽,双煞帮现在为我庆国公府办事,你等有事日后再言,现在都给我滚开。”却是季赢身后一身着华服的男子指着青衣人骂道。
“哦,原来双煞帮投靠了庆国公府了是吗?季赢,这就是你给我风雨楼的答复吗?”
众人看不见青衣人的脸色,但是青衣人嘶哑声音中透露出的蔑视,那毫不客气的对庆国公府,对双煞帮的蔑视,众人却也能感受到。
“双煞帮自然不敢不敬风雨楼,但是现在双煞帮确实在为庆国公办理一件事,不愿与风雨楼过多纠缠于江湖之事,还请阁下见谅。”
看了看身边的庆国公管家满含怒意的脸色,季赢做出了他所认为对的选择,也许在他看来,江湖与朝廷,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而且庆国公府为朝廷势力,双煞帮更是不敢与庆国公作对。
“庆国公府?真是可笑啊,季赢,你究竟是如何当上双煞帮帮主的?擂鼓!”
听到青衣人的话,季赢怒气冲天,江湖人本就不是什么善良之人,话不投机,出手便打,而他季赢被人指名道姓的嘲讽一番,不生气才是怪事。
随着青衣人的话音落下,一阵鼓声自楼船上响起,随着鼓声震荡,数艘楼船自薄雾中缓缓驶出,不同的是,这些楼船上没有过多华丽的装饰,反而是船头立着的一张张巨弩,颇为引人注意。
“三月三,双煞帮。鸡犬不宁,鸡犬不留。放!”青衣人提枪直指季赢所在的大船。
随着青衣人提枪直指,只听得‘嗡’的一声,巨弩弦颤,数根巨矢飞出,瞬间便洞穿了季赢等人乘坐的大船,众人急忙跳水游开,眼睁睁的看着双煞帮的旗帜大船在江水倒灌下渐渐沉没,消失,为这曲临江中再添一堆朽木。
“后天便是初三,你们双煞帮还有一天时间准备,后天风雨楼战船所至,到底是战是降,便是你双煞帮做出最终选择的时候。”
青衣人说完也不等季赢等人回答,直接挥手示意楼船向卓青遥的小船靠去。
“天泉山庄卓少侠,在下风雨楼青衣使,请少侠上船一叙。”
卓青遥听到青衣人的邀请苦笑无言,而季赢听到刚刚小船上的人居然是天泉山庄少庄主卓青遥,更是恨恨的看了庆国公管家一眼,也不理那管家,独自上了来接应的大船,带领双煞帮帮众离去。
季赢知道庆国公府要他追杀的是一名武功好手,却不知道追杀的是天泉山庄少庄主,要是知道的,季赢对于到底出不出手,也会颇为头疼。庆国公府绝对是他所惹不起的存在,而天泉山庄虽然并不涉及曲临江的生意,但是江湖地位而言可比他们双煞帮强太多,要是天泉山庄恼恨他们今天的行为,那么即使江山阁不出手对付他们,天泉山庄也能让他们损伤巨大。
带着老夫妇上了风雨楼的楼船,看着江水随着楼船前行而向两旁划开,周边战船相护,乘风而来,破浪而去。卓青遥不禁在想,这真的是个江湖势力能做到的程度吗?也许琅琊阁有那个财力,却没有那些个人手,这风雨楼确实既展现了实力,也展现了人手,那建立风雨楼的人该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
“青衣兄,在下颇为好奇风雨楼楼主是何等惊艳人物,可否为我引荐一番。”卓青遥拱手说出了自己的期望。
“可以。”青衣人看了看卓青遥,淡淡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