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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传承

在迪亚加丹所有的记忆中,并没有安琪拉女王如何煊赫如何不可一世一动惊天的场景。他努力抽取出来的一点点珍贵记忆中,只依稀想起安琪拉女王沾过几次血,狼狈过几次。然后会笑着向“他”说,我的小迪亚加丹,女王是无敌的,任何敢于挡在小迪亚加丹前面的家伙,女王一个都不会放过,哪怕教皇和皇帝。往往在那个时候,“他”都会微微一笑,却并不当真。古老家族一般会严格遵循长子继承制这个被新晋贵族嘲笑不已的传统,斯托克家族自然不例外,暂且不论迪亚加丹和弟弟奥德里奇谁优谁劣,老公爵对待两人的态度都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就譬如老公爵满怀喜悦的同意疯疯癫癫的安琪拉女王带着迪亚加丹四处流浪,却一口否决了奥德里奇想要向安琪拉女王学习封印术的提议一样,为此,奥德里奇还遭受了老公爵一巴掌,听了一句连那时的迪亚加丹都为其觉得委屈的话:就知道拿些没用的奖章给家族丢脸,等哪一天你拿下一枚【统御勋章】了,再跟老子说你要成为谁的学生!

由【帝国官方】和【牧羊犬之鞭】联合颁发的【统御勋章】数十年难得出现一枚,等他拿到的时候也不会有谁敢担任他的老师了吧?

事实上,从小到大在绝大多数人眼中奥德里奇都要比身为长子的迪亚加丹优秀得多。四门惊艳的主职业天赋,大家族子弟身上最常见的政治天赋,一丝不苟的生活态度以及无可挑剔的行事作风,还有尚未走出学院的贵族少爷们最值得炫耀的一点———青春美少女们的青睐。这些,迪亚加丹都比不上他的弟弟,他很多时候都在想,是不是“长子”这个身份使得他成为众人的宝贝疙瘩。

老公爵就像是放养一头野狼的似的将迪亚加丹丢弃在荒野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豢养也会把其丢在并不平常的环境中,就比如把他丢在疯子满地跑的【执政官学院】。迪亚加丹一次又一次的成为贵族阶层中的反面典型,老公爵只会板着脸不轻不重的说一句下次注意点,而一旦弟弟奥德里奇做出了在贵族阶层中勉强能够称得上瑕疵的事情,就会被训斥得一无是处外加一顿毒打。这难免会让有心人觉得,老公爵是在培养自己的小孙子成为家族的继承人,而对迪亚加丹的厚爱就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至于两人的父亲基努加丹公爵则是一个例外了,圣骑士父亲大人对待两位儿子的态度如出一辙的不冷不热,唯独对女儿艾尔莎厚爱有加,一点也不像一个花尽心思培养公爵继承人的家族式霸者。但是,这并不能表示圣骑士大人不在意他的两个儿子,口碑在帝国首屈一指的圣骑士大人,可没少因为两个儿子而拔出长枪,每当这个时候,公爵夫人便会展露出小女人姿态,依偎在公爵大人的身旁。然后在回到厢房后,公爵大人的耳朵就会遭殃,公爵夫人会用在窗外偷听的迪亚加丹能听到的声音如此训斥委屈不已的公爵大人:一个帝国的骑士,是不应该向帝国贵族亮枪的,那会让家族的荣耀显得可笑。

那个时候的迪亚加丹会稍稍思考,怎么样才不会让家族的荣耀显得可笑。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便满是慈祥的在他的生日宴会上宣布,只要华尔斯帝国还存在,斯托克家族就是迪亚加丹神圣不可侵犯的私人物品。这其中含义并不单薄,因为这句话意味着斯托克无论如何都是迪亚加丹的私人物品,哪怕帝国也无权干涉。只有华尔斯帝国不存在了,斯托克家族才不会是迪亚加丹的私人物品。谁敢说这句话没有包含如果帝国侵犯迪亚加丹的私人物品,斯托克家族就会与之同归于尽这种不忠的细节呢?别忘了,贵族并不是因为优雅而贵族,而是因为其贵族所以才优雅。为什么要优雅呢?这并非一个简单的底蕴就能够概括的,而是因为优雅能恰到好处的减少冲突,没有哪个贵族会因为其他贵族的优雅而结仇,只会因为种种不礼貌从而上升到家族荣耀的高度,然后发动不计得失不顾死活的暗杀甚至是战争。于是,因为优雅贵族间很少发动明面上的冲突,即使有避无可避的冲突,他们也会优雅的选择在暗地里解决。

于是,优雅的公爵夫人,在迪亚加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了他,斯托克家族不是因为贵族而优雅,而是因为传承而优雅。当时的迪亚加丹很疑惑,他问道:“难道贵族不就是意味着传承吗?”

公爵夫人做了几个力求让未满十岁的迪亚加丹能稍微懂一点点的手势后,细心解释道:“斯托克家族的血脉太古老,有人妒忌,所以如果你有能力的话,就不要做一名贵族,这个头衔会束缚你把你吃的死死的。那么我的孩子,你觉得‘贵族’难还是‘传承’难?”

“传承。”那时的迪亚加丹一口咬定道,这无疑是正确答案,但这并不是因为那时的迪亚加丹有如何如何聪明,即使他再聪明智慧一百倍,也不会在那个年龄段明白公爵夫人所指的“贵族”和“传承”的含义。但是,他知道公爵夫人想要的答案。

公爵夫人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道:“那么,你做‘传承’,弟弟做‘贵族’,这就是你们一辈子的路了。”

稚嫩的迪亚加丹犹豫了一小会,还是忍不住问道:“妹妹呢?”

公爵夫人带着小小的幸福,一脸回忆状道:“她呀,也许会像你的母亲。”

————

“宝贝,想什么呢?”

安琪拉似乎很享受午后阳光的照耀,慵懒的伸腰,朝心不在焉的迪亚加丹问道。因为某件记录在案的帝国大事件而被尼古拉丁家族剥夺了家族姓氏的她,在很多人眼中都是一个荒诞不经的女神。偶尔发出刺眼的光芒,会让人睁不开眼。

迪亚加丹眨一眨眼,笑着说道:“家族、亲人、传承。”

率先跨出【西圣裁厅】大门门槛的安琪拉嘟嘴道:“明明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你装得那么轻松干嘛?难道在女王面前你也需要伪装吗?早知道就把许德拉劳伦那俩只老乌龟叫出来一起吃饭的。”

迪亚加丹好笑道:“女王陛下,别以为自己能看透人心,我刚才确实是在思考一个沉重的问题,但是我已经找到答案了,难道不应该轻松吗?”

“哇哇…宝贝,你刚才叫我什么?”瞬间像打了过量鸡血的安琪拉女王大声叫嚷道,猛然扑向在她眼中犹如小绵羊一般存在的迪亚加丹,却被迪亚加丹死死的扣住了肩膀。

“我说过我已经长大了。你威慑了整个【西圣裁厅】,但是这没有一点根本性作用。我本来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打算让【守护者组织】遭受一次致命打击以此来显示我的损失,然后将【黄金圣裁】西波贝尔干掉,这样一来我就有足够的筹码找许德拉谈话了,这或许也是许德拉乐于见到的事态,难道你不觉得将【圣庭法师团】拉入【守护者组织】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吗?而在这件事情上我所为的最终目的是金币,试问,血腥过后,帝国西南部有什么理由不把金币交到我的手中?”迪亚加丹自嘲道,松开她的肩膀,双手靠在后背,略微佝偻的走着。他并不是责怪安琪拉打乱了他的计划,只是觉得她的溺爱有点过头了,如果她知道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在【西圣裁厅】如鱼得水,也许就不会悍不畏死的单枪匹马挑衅整个【西圣裁厅】的权威,以此来稳固他在【西圣裁厅】的地位了。

安琪拉并不生气,反而乐滋滋一脸兴奋的表情,因为即使穿着平底靴的她比迪亚加丹也要高出一截,所以能轻而易举的将手臂弯曲起来,将胳膊肘压在迪亚加丹的肩膀上,胳膊肘用的力度时轻时重,似乎在检验迪亚加丹是不是还有足够的小孩子气,见迪亚加丹不理不睬后,她收回胳膊肘,神情严肃道:“你打算在【牧羊犬之鞭】一路走下去,不是玩玩就算了?其实你可以继承家族,做你想做的事情。”

迪亚加丹无奈道:“玩?我的战场可不在帝国版图内。不过,在未走出帝国版图之前,我确实是玩,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不知是高兴还是气馁,安琪拉低声道:“以前你没有这样的想法。”

迪亚加丹诡辩道:“所以我说我长大了。”

“迪亚加丹。”

“恩?”

“【圣凌霄骑士团】全军覆没。”孩子,你真的长大了吗?你的父亲大人走得可真不是时候啊!他留下的滔天荣耀,真的能为你撑起一片艳阳天么?他的选择,真的能缔造帝国的辉煌吗?

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打乱你惊艳的计划啊!或许,你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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