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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鹿一鸣垂涎着笑脸,色迷迷地伸手去解南宫琳前胸的扣子,南宫琳死命躲闪,身子向后一滚,跌下床去,重重地摔在石板上。鹿一鸣冷笑道:“小美人,任你如何挣扎,今天也别想逃出鹿爷的手心。认命罢!”纵身扑了上去。

鹿一鸣身子尚未扑到,软床下早钻出一人,腾空而起,迎面拍出一记重拳,正中鹿一鸣小腹。鹿一鸣中掌,如断线了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撞在石壁上,跌落下来。那人燕颔虎须,目光如炬,威风凛凛,有若天神。南宫琳大喜,叫道:“大胡子,救我!”鹿一鸣嘴角津津流血,抚着胸口,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怒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萧靖哈哈大笑道:“你这魔头危害天下,萧某早有除你之心,只是苦于找不到你的藏身之所。三日前,我暗暗跟随一位女子来到此处,见那女子被你迷昏,以软床载到下面密室。我有心营救,但不得进入密室之法,只好放弃。今日,正巧遇上了这位姑娘,在下便心生一计,将她骗到这里来,引你出洞。我事先在软床下藏好,待你开动机关时,便和这位姑娘一起进入了密室。”

鹿一鸣拍手笑道:“妙,妙,妙!鹿爷栽在你这小子手中,也不枉了此生。”萧靖喝道:“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除掉你这武林败类。”右臂前扬,和身扑上,以掌小指缘劈向对方面门。鹿一鸣大笑道:“小子,鹿爷命还长着哩。”回身在石壁上一按,头顶上方忽飕飕飕射出一蓬箭雨。萧靖身子还在半空,见箭雨袭来,连忙向后一个急空翻,滚跌在软床后面,只听得那蓬箭雨叮叮叮全射在软床床沿上。

萧靖左足着力一撑,往鹿一鸣飞身扑去。鹿一鸣缓缓走进身侧一扇暗门,大笑道:“两位贵客,在这里慢慢玩儿。恕鹿爷不能奉陪了!”萧靖扑到那里,暗门早已闭上。南宫琳试着活动活动了筋骨,已勉强能够动弹,便扶着软床慢慢站起身来,见萧靖正紧张地在石壁上到处摸索,不由奇道:“你在干甚么?”萧靖头也不回地道:“我在找开启暗门的机关。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应想办法早点出去才是。”南宫琳走近几步,问道:“那你找到机关没有?”萧靖叹道:“暂时还没有。”又过了一袋烟的工夫,他忽然惊喜地叫道:“是了,就是这里。”

萧靖轻轻按下一个针眼般大小的按钮,但听得石壁中轧轧声响,一道暗门果然出现在了身侧。南宫琳大喜道:“我们马上出去。”萧靖伸手拽住她的手腕,正色道:“慢!外面有动静。”他伏身倒地,左耳紧贴地面,凝神细听,面色十分沉重。此刻,密室里不知从何处透进了几丝凉风,吹得南宫琳寒毛直竖。她不由地向萧靖走近了几步,颤声问道:“怎么了?”萧靖喃喃地道:“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似乎有千军万马一起杀来……不好!”

萧靖不及解释,揽着南宫琳纤腰,急急闪到旁边一个小角落里。南宫琳被他坚实的臂膀搂得喘不过气来,愠道:“你想憋死我么?”萧靖神色凝重地道:“不要闹。你听!”南宫琳静心聆听,一阵轰隆隆的闷响,间杂着隐隐约约的兵刃撞击声,正朝密室方向席卷而来,其势有若奔雷。南宫琳拍手笑道:“呀,有人来救我们了。”萧靖皱眉道:“这兵刃交接声杂乱无章,不像是在打斗。”

密室中的风沙越来越大,萧靖二人的衣带也随之飘扬起舞。南宫琳鬓前几丝秀发被风撩起,拂到萧靖的脸上。萧靖只觉一股清香扑鼻袭来,醉人心腑,不由为之分神,低下头仔细打量这个紧偎着自己的女子,见她面如满月,眉清目秀,虽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番撩人心魄的风姿。

正遐想间,一股强大的气流从暗门里飙射而至,轰然一声巨响,卷着那张软床撞在石壁上,眨眼间便将其撕成碎片。南宫琳一声惊叫,把头埋进萧靖的怀里。萧靖回过神来,暗地自责道:“萧靖呀萧靖,此等紧要关头,你却仍在胡思乱想,还是堂堂男儿么?”将南宫琳推至身后,道:“你躲在我后面,我护着你。”南宫琳撅着嘴道:“我才不需要你保护哪。”嘴里虽如此说,却不自觉地躲到了萧靖的身后。

萧靖道:“姑娘,不敢请教你的尊姓芳名?”南宫琳道:“我么?本姑娘复姓南宫,单名一个琳字。”蓦地,飕飕飕连声怪响,数十件暗器被风卷进暗室,它们在空中相互撞击、变向,朝密室里的各个角落射去,无一落空。南宫琳眼见两支袖箭在五尺外陡然改变方向,朝萧靖胸口飞速射来,急急叫道:“小心!”萧靖凝神对敌,见袖箭来得近了,疾扬右手,将离自己最近的那支,横掌削飞了出去,正好将另一支袖箭堪堪击落。

南宫琳情不自禁地鼓掌赞道:“大胡子,你真了得!”萧靖微微一笑,正欲说甚么。忽听得鹿一鸣冷笑道:“小子,你纵然武功了得,能支撑个一年半载么?”萧靖寻声望去,只见对面石壁里嵌着半截竹筒,声音正是从竹筒中传出,当下哈哈大笑道:“鹿一鸣,你以为区区风刀阵就能困得住我萧靖么?”鹿一鸣哼道:“小子,那你就慢慢在这里耗着罢。”南宫琳破口大骂道:“鹿一鸣,你这缩头乌龟王八蛋,有本事就出来和本姑娘单挑,躲起来算甚么英雄好汉?”鹿一鸣冷笑道:“鹿爷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也从来未曾想过要当甚么英雄好汉。你只管骂便是,恕鹿爷不能奉陪。”余音袅袅,渐渐远去。

南宫琳大叫道:“喂,老乌龟,你别走!本姑娘还有话说。”萧靖道:“别喊了!老乌龟人早走了。”南宫琳黯然神伤,道:“半闲庄还有那么多人盼着我去救他们,可直到现在,我还困在这密室里,自身难保。这可如何是好?”萧靖奇道:“你要到半闲庄救人?”南宫琳叹道:“是呀。半闲庄的两个狗屁庄主,把少林无色大师、丐帮史堂主,还有甚么笑面达摩方天劳等一大批人全软禁了起来。”

萧靖喃喃地道:“笑面达摩方天劳?”南宫琳白了他一眼,道:“蓝师叔让我连夜赶往临安,请张世杰将军帮忙,可万万没想到被你抢走雪儿,进而连累我身陷此处。说到底,一切都是你的错。”南宫琳越说越气,低下头在萧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萧靖大声叫疼,愠道:“你好端端地干嘛咬我?”南宫琳一扬下巴,神气地说道:“活该!谁让你以我为诱饵去引那老乌龟?”萧靖道:“这的确是在下的不是。琳儿姑娘,萧某在这厢向你赔礼了。”南宫琳娇靥生寒,哼道:“要本姑娘接受你的道歉,除非你把雪儿让给我。”萧靖为难地道:“绝影跟了我这么多年,情同兄弟,我怎舍得……”南宫琳抢道:“你既然没有诚心道歉,那也就算了。”萧靖哈哈大笑道:“谁说我不是诚心道歉?我把绝影送给你便是,你可要好好待它。”说着,双掌齐挥,将袭到面前的十余件暗器全部打掉。

南宫琳捧腮长叹:“我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出去见到雪儿。”萧靖笑道:“琳儿姑娘,我保证你很快就可以见到雪儿。”南宫琳惊喜万分,急急地问道:“你想到了出去的法子?”萧靖道:“我见这些暗器因我内力所震,能深深插入石壁,是以得知这些石壁断然不是坚不可摧。凭据我十多年苦修而练就的混元霹雳掌,应该可以将其震碎。”南宫琳兴奋地道:“那还不动手!”萧靖道:“我俩换一下方位。你站到外圈,以你的宝剑为我抵挡暗器。我全力发掌,誓将震破这面石壁。”南宫琳点头应允,与他背靠着背换了位置。

萧靖道:“我准备发掌了。琳儿姑娘,你千万要留心飞石,免得伤着自己。”南宫琳挥剑击落一枚暗青子,大声叫道:“你发掌罢!我能照顾好自己。”萧靖沉肩屈膝,力贯右臂,瞧准石墙就是一记霹雳重掌拍出。石墙剧烈地晃动了两三下,粉屑如雪花般直往下掉。烟尘散尽后,萧靖仔细查看,那石壁仍坚若寒铁,一丝细缝也没有。南宫琳剑风如雪,扫落几枚袭至面前的暗器,问道:“这法子行不通么?”萧靖摇头道:“不知道。我权且再试上一试。”解下腰间羊皮酒袋,凑着嘴长喝了一气,然后提气运功,猛然一声大喝,双掌齐出,按在石壁上,掌体通红,指缝间亦是青烟袅袅。萧靖大声喝道:“倒!”石壁应声而塌,硝烟滚滚,碎屑纷飞。萧靖回身一拉南宫琳,两人穿过滚滚烟尘,出了密室。

暗室外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萧靖二人精疲力竭,瘫坐在甬道的地板上,见彼此灰头垢面,都大声取笑对方。正欢笑间,地面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萧靖回头一看,那间密室在狂风肆虐下已然摇摇欲坠,随时就要坍塌。萧靖喝道:“快走!”拉起南宫琳便向前急奔。密室在他们身后轰然倒塌,沿途所有密道、暗室亦紧随着一路塌陷而至。两人刚奔出四五里,南宫琳忽然“哎哟”一声痛叫,水灵灵的大眼睛中滚出了几粒泪花。

萧靖回头见南宫琳抚着右脚脚踝蹲在地上,秀眉紧蹙,表情甚是痛楚,问道:“崴着脚了么?”南宫琳含泪点了点头。萧靖容不得多想,蹲下身子,急急地道:“快!我背你走。”南宫琳乖乖地爬到萧靖背上。萧靖展开轻功,一路狂奔,仍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地面正以两倍于他的速度向地底塌陷。南宫琳瞥眼瞧见前方不远处有光亮漏出,欣喜地叫道:“大胡子,快!出口就在那边。”萧靖发足狂奔,朝洞口窜去,眼看就要飞身跃出,脚下地面却陡然坍塌。两人脚下踏空,就似炮弹般飞速向谷底坠落。

幸亏萧靖眼疾手快,在万分危急之际,伸手抓住洞口老麻柳树垂下的一根拇指般粗细的长藤,两人悬吊在了半空。地表上面,此时已然形成一条宽约半丈的巨缝,不时有土石滑落;崖下亦是烟雾滚滚,深不可测。南宫琳浑身发颤,两眼更是紧紧闭上,不敢多看,忽听萧靖大喝道:“小心!”睁开眼来,登时魂飞天外,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从上面飞坠而下,直向自己头上砸来。南宫琳吓得两手酥软,抓捏不住,身子直往崖底滑落,在惊惶间胡乱伸手去抓,逮住了萧靖的右脚,再也不肯轻易放手,委屈地大声哭了出来。那块巨石堪堪擦着她的背,跌下谷去,等了半柱香的工夫也未曾听见其落地之声。

萧靖抬头见两人所攀老藤因不堪重负,已然开始羧裂,随时可能折断,但处于此等境况中,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又不得脱身。正冥思苦想间,萧靖骤然听见绝影在崖上长声嘶鸣,心中大喜,低下头对南宫琳说道:“你且不要忙着哭,我已想到脱身之计了。快把手给我!”

经过来回几次试探,萧靖左脚终于踏在身侧石壁凸出的一小块山石上,单手抓住老藤,弯下腰来,捉住南宫琳的小手,向上猛力一提,将南宫琳抛了上去。南宫琳飞出地面约有三丈多高,眼看又要跌将下来,萧靖紧撮食中二指,在嘴边打了个呼哨,绝影从崖边涌身跃出,将南宫琳稳稳接住,安然落到对岸。南宫琳恍若腾云驾雾般,好半天才定下神来,下马扑到崖边,见那根老藤从中折断,萧靖已然了无踪影。

南宫琳望着崖底,纵声痛哭道:“大胡子,大胡子。”绝影亦低头垂泪,哀嘶不已。南宫琳哭红了两只眼睛,方才止住泪水,依依不舍地跨上绝影,迎着一轮红日,一人一马,形单影只,缓缓地步下山来。

南宫琳纵马一路急驰,到得午间,已奔出三百多里,打过尖后,纵马又驰。如此行了数日,渐至江浙境内。这日酉牌时分,到了一条大江边,欲寻船渡江,举目四眺,江面上水天一阔,波澜不惊,并无船只来往。原来,此处渔民因听说元军将至,都举家迁往福广一带去了。南宫琳只得拨转马头,溯江而上,指望能寻见一只渔船过江。行之不远,忽然听见江面上有人高歌:“

少小推英勇,论雄才大略,韩彭伯仲。干戈正汹涌,奈将星天耀,妖氛犹重。几回看剑,扫秋云半生如梦,且渡江北去,朱门寄迹,待时而动。本待学,鹤陵霄鹏搏远空,叹息未遭逢,到如今教人泪洒西风……”

歌声凄楚苍桑,余音袅袅,不绝于耳。芦苇丛中慢慢地摇出一只小船,咿咿呀呀投岸边而来。南宫琳喜出望外,高声叫道:“船家,这里有人渡江。”那老船家听罢,高声应诺:“来勒!”,竹蒿点处,脚下小船一似狂风卷败叶般飙射而至,凑到岸边。那老船家一手把竹蒿点定了船,道:“姑娘,过江么?请!”南宫琳牵着绝影刚踏上小船,那老船家就把竹蒿望水中一点,双脚一瞪,脚下渔船箭也似地往江心去了。南宫琳几乎站立不稳,惊叫道:“船家,慢点!”那老船家也不答话,只是自顾自地点划竹蒿,高声喏唱:“

我自有屠龙刀,倚天剑,射雕宝弓,又何须弄毛锥角技冰虫?猛可里气冲冲,这鞭梢儿肯随人调弄,待功名铸鼎钟,方显得奇才大用,任区区肉眼笑英雄!”

南宫琳心知不妙,暗暗拔剑在手,叫道:“船家,我不坐你的船了。快划回去!”那老船家冷冷地道:“坐了这奈何船,横渡了这忘情川,前程往事皆坠缥缈间,岂有回头之理?”南宫琳叱道:“你到底是甚么人?”那老船家哈哈大笑道:“阴间摆渡人。”南宫琳怒道:“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吓唬人!本姑娘可不是吓大的。”一剑向那老船家胸口刺去。

那老船家大笑着掀掉头上蓑笠,扑通跳下水去,小船儿在江心里直打着转。南宫琳正惊慌间,那老船家早凫到小船的另一侧,飞身跃出水面,如大鹫般扑将下来,两手疾伸有如鹰爪,捉住南宫琳双肩,将她掼下水去。南宫琳自小在北方长大,不识水性,几口江水下肚,全身便酥软了。那老船家逮住她的一只手,脚下踩着水浪,如行平地般,将她托上岸去。

对岸芦苇丛里闪出一条人影,低声问道:“楚爷,这就是放火烧庄的女贼么?”那老船家点了点头,问道:“慕非,杜老哥和你家少爷哪?”那人道:“在堂屋里下着棋啦。”那老船家笑道:“呵,他俩倒好生自在!”扣着南宫琳右手脉门,投东而走。三人在芦苇丛里左钻右窜,曲曲折折走了约四五里路,迎面闪出两三间茅屋来。

南宫琳心中发麻,叫道:“喂,你们带我到这鬼地方来作甚么?”那老船家愠道:“鬼丫头,着甚么急?待会你自然就明白了。”不容分说,将她推进左首那间茅屋。慕非也跟了进来。南宫琳这才与他照了个正面。这人年约十八九岁,长身玉立,但脸色略有些苍白。

那老船家将南宫琳按在藤椅上坐下,随手点了穴道,回头吩咐慕非道:“我到你家少爷屋里去一趟。你好生看着这鬼丫头!”说罢,掀开帘子出去了。慕非远远地离南宫琳坐下,捧着本旧书,凑着油灯全神贯注地看。南宫琳忍不住问道:“喂,你在看书么?”慕非还未答话,脸就一下子红遍了,恰似蒸熟了的热鸡蛋。南宫琳见他不开口,便又追问道:“小哥,你看的是甚么书啊?”慕非低垂着脑袋,不敢正视她一眼,嗫嚅着说道:“《资治通鉴》。”南宫琳道:“是武功秘籍么?”慕非答道:“不是。”脸上的红晕仍未退却,两只手亦不知往何处放为好。

南宫琳见了他这付窘样,甚觉有趣,想逗他玩儿,但眼珠子骨碌一转,却有了脱身之计,当下轻声说道:“小哥,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慕非脸更红了,踟躇着不肯走近。南宫琳催促道:“快点呀!”慕非扭扭捏捏地走近了一小步。南宫琳道:“再近点。”慕非为难地又向她挪近了两三步:“姑娘,你有事就快说罢。”南宫琳问道:“你会解穴么?”慕非道:“跟我家二老爷学了一点。”南宫琳喜道:“会就行了。快帮我把穴道解了!”慕非摇头道:“我不能这么做。”南宫琳低声道:“可我内急。”慕非脸红到了脖子跟,刚才那道红尚未完全退却,这次又添上了浓浓一抹。

南宫琳道:“我憋不住了。你能不能快点!”慕非咬了咬牙道:“我解了你的穴道,你可不能趁机溜走。”南宫琳道:“那是当然。”慕非便出手替南宫琳解了穴道。南宫琳笑嘻嘻地道:“多谢你了,小哥。”忽然话锋一转,惊呼道:“楚爷来了。”慕非吃了一惊,不由地回头去看,腰间却陡地一麻,还未叫出声来,南宫琳又抬手点了他哑穴。南宫琳转到他面前,笑道:“对不起了,小哥。我可没工夫陪你玩。后会有期!”说罢,南宫琳在他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慕非只有干瞪眼着急,拿她没半点法子。

南宫琳格格笑着走出屋子,正欲离去,忽然听见隔壁屋子里有人拍手叫好,心生好奇,蹑手蹑脚地潜到窗子底下,用手指粘着唾沫在窗纸上弄了个小孔,凑近了看时,只见一老一少两人正在烛光下对弈,老船家站在一旁观战。那老者红光满面,天庭饱满,颧骨高高凸起,手捋尺半山羊胡,苦思不已;那少年则神情自若,手中轻摇金镂骨玉扇,俊逸无比。

案上那些棋子竟是若多精细的小瓷人,分青白二组,或披盔带甲,或羽扇纶巾,玲珑剔透,栩栩如生。当是时,天下有四大造瓷名窑,犹以河北定窑和河南钧窑为著。河北定窑所产瓷器,色泽晶莹洁白,造型工巧;而河南钧窑所产青瓷釉色青中带红,宛如晴空晚霞,亦是天下知名。这一副棋子竟融两大名窑精华于一身,端地是价值不匪。

南宫琳不用细看,也识得这两人在下三国战棋。此棋内蕴君王治国为政之道,外显将帅征战御敌之机,其中奥妙,不可一日而语。棋盘方正,由明暗相间六十四小格组成,每一小格代表一个地段。棋子总共四十八枚,参战双方共计三十二子,按魏、蜀、吴两两对峙,各方十六子,即主帅一枚,军师一枚,参军两枚,前锋两枚,中军两枚,裨将八枚。南宫琳的师伯苗道一嗜棋如命,喜欢收集天下奇局,因此三国战棋虽流传不广,南宫琳却也曾见师伯苗道一与人下过。①

那红面老者占得先手,遣裨将张辽自长安开道;那少年不甘示弱,令裨将魏延率大军兵出斜谷,与之对垒。那红面老者兵不卸甲,从平原急调左中军护卫许褚至新野,兵临江陵城下;那少年即挺左中军护卫关羽挂印上阵。南宫琳忖道:“这臭小子怎么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转悠?”

半盏茶时间过去,两人各损了两个裨将。南宫琳正沉思间,那少年轻摇玉扇,将军师诸葛亮飞至成都。那老船家心中忍不住叫好:“这步棋实在是妙!退后,既摆脱了诸葛亮与曹营左翼先锋夏侯敦对峙的不利局面,又随时准备支持裨将马岱自阴平出兵,积极夺取中原。妙,实在是妙!”那红面老者面不改色,随即回撤夏侯敦掩护许褚,进而荫庇主帅曹操。

那少年乘胜追击,干掉对方裨将于禁,坐镇陈仓;那红面老者举棋不定间又折了右中军护卫典韦。那老船家笑道:“杜大哥,这盘棋你是输定了。”那红面老者微笑道:“未必。”飞移右翼先锋夏侯渊侵入长沙,与参军郭嘉形成内外呼应之势。那老船家拍手称妙。那少年由于军师诸葛亮和中军护卫关羽同时被捉而无法避免失子,只好弃关保诸葛,登时处于下风。

又下了四五着,那少年渐渐扭转劣势,以裨将黄忠斩杀掉曹营先锋夏侯渊,那红面老者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了,因为对方黄忠后面紧跟着又露出左参军庞统,闪击陈留守将夏侯敦。那红面老者喟然长叹,只好又弃了夏侯敦。蜀国军师诸葛亮兵至洛阳,逼宫曹操。曹操侧退,逃至邺城。诸葛亮穷追不舍,使曹操无法脱身,但亦无法将其吃掉。那少年在处于劣势的局面下苦苦经营,反客为主,谋求了和棋,自然是笑生两靥,满心舒畅。那红面老者因一念之差,让对方死里逃生,气得面色赤红,胡须乱颤,大叫道:“这局棋下得不好。再来,再来!”

那少年微笑道:“杜大叔,今晚就权且下到这里为止罢。你还有正事要办哪!”那红面老者猛地一拍脑门,笑道:“哎呀,展元,你看我这记性!楚老弟抓来的那女娃子还没发落哪。”南宫琳闻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那老船家道:“杜大哥,我把那丫头给你带来。”那少年轻摇玉扇,笑道:“不用麻烦楚大叔你了。那位淘气的小姑娘,已在窗外等候多时。”南宫琳听罢,吓得转身就逃,刚奔出一箭之地,忽听地头顶上空风声骤紧,一团黑影凌空扑下。南宫琳只觉脖子倏地一凉,已被来人抓住后领。她情急之下,反手向上便是一撩。

那人向侧旁滑出半步,左手荡开,右手却紧跟着从左腋下穿出,横掌劈向南宫琳右腕。此招正是由老顽童周伯通所创七十二路空明拳第三十五式变化而来,唤作“穿叶飞花”,进可攻,退可守,能攻敌于不备。南宫琳惊呼道:“苗师伯?”那人哈哈大笑道:“傻妮子,普天之下除了你苗师伯,谁还能使出这么漂亮的一招‘穿叶飞花’?”

南宫琳笑问道:“师伯,你怎么也下山了?”苗道一道:“还不是为了半闲庄那桩事。”南宫琳奇道:“怎么?你已知道半闲庄卖国投敌了?”苗道一笑道:“可以这么说罢。”便在这时,那老船家三人飞奔了过来。南宫琳兴奋地叫道:“师伯,半闲庄的那几个混蛋过来了。快教训他们!”苗道一双眉紧蹙,道:“半闲庄的几个混蛋?”那老船家人还未到,先已叫骂开了:“臭道士,你怎么这时候才来?”苗道一迎上前去,笑道:“有事耽搁了一程,还请杜大哥、楚大哥见谅。”南宫琳愕然道:“师伯,你认识他们?”

苗道一笑道:“琳丫头,你过来!我给你介绍几位一等一的英雄好汉。”指着那红面老者道:“这位是白莲教杜可用杜教主。”一指那老船家道:“这位是一灯大师座下弟子泗水渔隐楚南开楚大侠。”一指那摇扇少年道:“这位是半闲庄少庄主慕展元慕少侠。”南宫琳诧异地道:“师伯,你怎么还跟卖国贼讲交情?”泗水渔隐道:“原来你是全真教弟子。看来我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子不识一家子了。”杜可用大笑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道长、琳儿姑娘,快屋里请!”

进了茅草屋,五人依次落座。慕展元道:“琳儿姑娘对半闲庄一事,定是满头雾水,不得其解。但此事关系到大宋的国运,恕在下不能直言。他日此事浮上水面,姑娘你自会明白。”南宫琳气呼呼地嚷道:“甚么国运不国运的?我说,你们就是彻彻底底一帮卖国贼。”苗道一喝道:“琳丫头,诸位前辈在此。不可无礼!”杜可用微笑道:“不妨!琳儿姑娘心直口快,杜某很是欣赏。”

泗水渔隐动问道:“道长,你在路上究竟是为何事耽搁了?”苗道一道:“小道孙师弟、尹师妹在光化县被敝教仇家追杀,他们放了求救流星,因此前去相助,和问讯赶到的蓝师弟联手,才击退仇家,却因此误了脚程。”杜可用奇道:“尊教的仇家却是甚么来头,竟然要出动全真四子,才能将其合力击败?”

苗道一叹道:“是白云宗的护法长老令狐樵。”杜可用惊道:“令狐樵?那个独闯少林、连败五大高僧的北狂令狐樵?”苗道一道:“就是此人。”慕展元道:“不知贵教因何与令狐樵结下梁子?”苗道一看着南宫琳,喟然长叹一声,将其中因果缓缓道来。

【注】:①三国战棋源于古印度一种名叫恰图兰卡的游戏,后分别传至中国和欧洲。欧洲一脉,衍变为国际象棋;中国一脉,则衍变为三国战棋,由于下法过于复杂,流传不广,在明朝洪武年间便已失传,仅古籍中尚有一二记载。其各方棋子如下:

蜀国:主帅刘备,军师诸葛亮,参军庞统、法正,前锋赵云、马超,中军关羽、张飞,裨将黄忠、严颜、李严、关兴、张苞、姜唯、魏延、马岱;

魏国:主帅曹操,军师司马懿,参军郭嘉、贾诩,前锋夏侯敦、夏侯渊,中军许褚、典韦,裨将张辽、张合、徐晃、于禁、乐进、李典、曹仁、曹洪;

吴国:主帅孙权,军师周瑜,参军鲁肃、陆逊,前锋太史慈、甘宁,中军周泰、蒋钦,裨将丁奉、徐盛、凌统、吕蒙、韩当、程普、黄盖、潘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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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上冥王哈迪斯异能降临普通高中生之身,这是机缘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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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真美,虽没有星星,月亮也不是很圆,但有你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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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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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了几十年的常海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穷人,谁知道是个富家少爷,稀里糊涂的变成了款爷,从此一路高歌猛进,泡妞装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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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告诉赤炎仙祖,叫他洗干净了脖子,本座的刀随时会到!”一声狂傲的声音在海面上空回荡着。许久之后,海水翻涌,那道黑影冲开海面,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摇摇晃晃向东海飞去。冰冷果决,威震八荒,睥睨天下。让无数习武者顶礼膜拜,令万千修仙者为之胆战心惊。他便是一代魔君——武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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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日之星球崛起

    公元2012年,地球爆发了病毒危机,感染病毒者皆变成了丧尸,病源体之一的秦明,秦明发生了异变,却机缘巧合得到了未来世界在太阳系留下的基地,秦明因此得救并且掌控着强大的能力,与七大病源体相争,末世之后,秦明得知这是外星文明的阴谋并开始追踪该文明,由于地球已经不在适合进化下来的人类生存,人类联邦建立太阳系星际战队,充分开发太阳系六大星球可居住的星球,但由于是病源体并且异变为超能战士,因此秦明率领着超能战队前往浩瀚的宇宙,驶出太阳系,征战诸多文明,只为求人类得到生存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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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卡姆住着妖精

    住在离光最近的黑暗里,散落在无边宇宙的星河里。星星其实曾经只有一颗,后来被月光撕碎分割,世人皆知的星光闪烁,是知晓深渊后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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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焚天魂主

    韩易以焚天之子自居,外人眼里,他就是小人。和韩易比霸道?韩易乃是睚眦必报!他就是吃人!左手《武经》右手《魂诀》,想吃谁就吃谁。和韩易讲道理?韩易说过,道理是我讲给你听的,在我这里,别跟我讲道理!和韩易比自私?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韩易是佛挡灭佛,天阻焚天!妖魔鬼怪靠边站,美女神兵全归我!人仙魔神佛,任何形体都无法摆脱灵魂束缚,焚天之子韩易,吞噬神兵,霸占美女,以武入道,祭炼《魂诀》,成就万魂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