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并文在办公室里啃今天的第三个干馒头。他顾不上洗干净身上的血和土，饥饿已经压倒一切。邱逑刚刚兴高采烈地把毒品仓库实地照片送去给杨将，这会儿应该已经快回来了。
正想着最好再来点水喝，禁不起念叨的邱逑就蹦了进来：
“来，大功臣，喝豆浆！这一锅都归你！”
“瞧你这点出息！”武并文咽下嘴里的东西，瞥了邱逑一眼，道，“被杨将夸几句就乐得吃了蜜蜂屎似的，哦，这就忘了昨天下午谁骂得你垂头丧气了？”
邱逑把锅放在桌上，沮丧地一屁股坐在搭档旁边：“我没见到杨将。”
“嗯？”
“2号楼被戒严了，杨将到现在都没出来……毒品仓库照片是0417办公室秘书送进去的，‘干的不错’四个字是秘书送出来的。我没见到杨将。”
“老爷子的秘书？哪个秘书？”
“林筝，还能是谁。”
“戒严？”武并文眼珠一转，“那不是把咱们科长软禁起来了吗？肯定有大事了，不是杨将出了问题，就是有大任务让咱们科来接！”
看见武并文摩拳擦掌的样子，邱逑又好气又好笑：
“你怎么就跟杨将那么不对付？他够器重你了。”
“屁！”武并文喝下一大口豆浆，“就让我接这种小毒品案，还叫‘器重我’？累个半死还不出成绩。”
“你这是偏见。杨将虽然对咱们冷淡、人严厉，但他信任咱们，哎，这个最重要了！你说这毒品案小，那也费了这么咱大心力才办下来，对不对？上面领导又这么重视，说明它不是小案子！而且这期间，咱要什么他给什么，二话没有，对不对？就算他骂咱们，那也是为工作。他的工作方式咱们进特情科前就了解了，你又不是才知道，瞎埋怨什么？”
“嘿嘿嘿！”武并文瞪起牛眼，“球儿，没看出来啊，政委料？他把闺女许配给你了怎么着？这句句铿锵有力的给他说话，谁是你搭档啊？”
邱逑摸摸脑袋：“我实话实说。我有脑子，不像你四肢发达。”
“有脑子也是我师弟！”武子指的是特情中心特训课程，他一个月前已经完成，而邱逑目前仍在受训中，“穿军服的小师弟。”
“说起这个，”邱逑面色一凛，“你知道吗？宋时和李默没参加特训。听说杨将根本没给他俩报名。”
“可能是有特殊任务吧，”武并文说，“前天我在科里见过李默一次，看她神色匆匆的，打了个招呼就走了，问她在干什么也不说。”
“还有个事更奇怪，”邱逑凑近了说道，“自从咱们来到这儿，我总见到家杨那小丫头出入特情中心。她才17岁，高中还没毕业呢，不可能也被杨将收编了吧？”
“家杨？”
邱逑想了半天才记起那个总跟在宋时背后、整天欢快地在刑警队、档案室进进出出的长辫子女孩。
“可不能瞎说！”邱逑皱着眉头警告武并文，“这儿是不能轻易开口的地方。你的意思是……家杨不像咱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说不定是杨将的探子，早早打入咱们内部。”
“真抬举自己，咱们是什么人？反扒队的小警察，如果不是杨将伯乐识马，说不定就抓一辈子小偷了，想都不敢想有一天能成为特情侦查员。”
武并文不耐烦地摇手：“绝对不能轻敌！家杨的底细必须查清楚。情报就是生命。”
听武并文这样说，邱逑计上心头：
“既然杨将被软禁在2号楼，咱们就去2号楼打探宋时和李默的消息，借此机会找到家杨，挂上她，你看如何？”
邱逑的想法正合武并文的意。二人花了些时间准备材料、核对说辞，然后兵分两路，前往2号楼。
武并文从正面光明正大地出击。他拎着档案袋，大大方方地站在紧闭的楼门前。
“听说杨科长在里面？那我进去了。”说着就往里走。
执勤卫兵拦住他：“抱歉你不能进入。2号楼正在戒严中。”
武并文嘲笑这个恪尽职守的卫兵：“你看守的这个人是我的直属上司，我们科长，我有情况向他汇报，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非常。”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沉稳的女声：
“那你可以交给我。”
武并文回头，看到林筝全无笑容的脸。在这个大院里，他认识她最早，最怕见到的是她，和他最过心的也是她。这个0417办公室的首席秘书，拥有最强的执行能力，最美的容貌，最稳重的性情，还有最冷漠的心肠。
武并文毫无还手之力地输给了她的眼神：“这是情报，必须亲自送达。”
“你是搞情报的，2号楼发生着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林筝双臂环抱在胸前，正好突出了她完美的身材，“假如不知道，就是你失职；假如已经知道，却又如此费心地装糊涂，呵呵，那么一定是来这儿探听消息的。”
武并文挠挠头，痴笑几声，道：
“2号楼由你保护着，情报飞不出来。不过呢，也飞不进去。”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既然你在这儿，戒严就一定是老爷子的主意，就是说，杨将在里面给老爷子办很重要的事，不是么？”
林筝嘴角微挑：“不容易啊，武并文，敢从我身上套情报了？”她抬眼望着初升的旭日，“太阳出来了，回你的地方工作吧。”
“老爷子说了，工作要靠团队。”武并文装起大尾巴狼来，“可这回老爷子也太难为我了，把我们科的人都带进这楼里去，我没法工作啊。”
他想从林筝口中得知二人去向；即便是个疑惑的眼神都好。
“办法有的是，去问培训你的教员。哦，我忘了，你是毕业生，那就更帮不上你了，我只是个小秘书。”
林筝对答如行云流水，武并文感觉就像一重拳打在棉花上。
“太谦虚了，您可是得了老爷子的真传，连说话口气都像他。小心嫁不出去。”
“彼此彼此。”林筝的高跟鞋踢踏声渐行渐远。
武并文望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警戒线旁的阴影里，那个狡黠的身影已经摇身不见。他舒心一笑——邱逑得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