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尚国,国分九州,沧州,滇州,余州,启州,博州,平沙州,吴州,云州,夷洲。
平沙为国都,是为京师。国主武宣帝,虽值壮年,却沉疴缠身,身体日渐衰歇。明香太子李青容,生性纯良,为人亲切。去年一场天灾,明香太子亲自赈灾分粮,分放灾民,深得民心,民间称其为仁德太子。
武宣帝另有三子一女,二皇子李青风,三皇子李青淳,四皇子李青岚,小公主李如非。二皇子国历四十五年,派人谋刺太子,刺杀失败,在王府服毒身亡,二皇子一众党羽均被抓获,即日行刑,斩于午门,首级挂在城门示众三日,以是威慑。
明香太子与前太子之子李瑜最为要好,御街之上,经常见到两人打马经过,谈笑风生。瑜王爷自小被送去藩国当做质子,十七岁那年才被送回坞尚国,武宣帝对这位侄子深觉亏欠,瑜王爷一回来,就将京师最大的宅邸赏给了他,并封赐良田千亩,仆人一百七十五名。瑜王爷从藩国回来与太子即一见如故,当年他被送去藩国时,两人俱不过七八岁,回来却如此要好,武宣帝甚感欣慰。
瑜王爷十九岁那年曾娶一女名无忧,可惜新妃嫁来未满月就暴毙,瑜王爷伤心欲绝,思念成疾,几乎卧床不起,自此再未娶妻。
国历四十八年,武宣帝驾崩,太子即位,瑜王爷突然发难,带兵进宫逼位,将明香太子赶出皇宫,明香太子得高人所救,不知所踪,三皇子与四皇子被李瑜斩于御道之上,鲜血淌满御道。如非公主一年前就私自出宫,至今不知身在何处。
新帝上位,近忠贤,远小人,颇有建树,不失为一位明君。武寰帝即位两年未立后,朝中大臣忧虑,纷纷进谏劝解寰帝应当即立后,产下子嗣。寰帝沉默半响,似是极为疲惫的说道:“此事以后再说,朕心中自会有数。”
有大胆的臣子不怕死的说道:“无忧王妃已去世多年,皇上不应思念故人,不肯立后,当为国家社稷江山考虑,立下皇后产下子嗣才是眼前大事!”
寰帝怒站起身,嘶吼道:“无忧她没死!她说过会陪朕一辈子的!”
一众朝臣纷纷跪趴在御书房里,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
寰帝平复气息,挥挥手示意众人下去,又极疲倦的闭上眼,坐了下来,一旁伺候的宦官礚上门悄悄退了出去。
无忧……你在哪……我好想你…
京师最大的花楼,重花坊新来一位舞姬,能歌善舞,身子妙曼,容貌绝色,名唤轻烟。轻烟跳起舞来当真是身轻如烟,尤其是一束细腰,如若无骨,不盈一握。
轻烟身材高挑,不同于平沙州的女子,比那寻常女子都要纤高,跳舞之时,紫纱披身,肤如玉指,华胜轻摇,环佩叮当,举袖半遮面,潋滟明眸,眼波流转,启唇轻吟,魅惑至极!
重花坊本就是男人的销金窟,温柔乡,轻烟来了不过一个月,轰动京师,无数的男人一掷千金,只为见其一面,可是花魁哪是想见就见的,更何况轻烟卖艺不卖身,更是引的狂蜂浪蝶趋之如骛,纷纷放话要得到轻烟的初夜。
重花楼,轻烟懒懒蜷坐在软塌上,媚眼如丝,慵懒如猫。
老鸨在一旁端着水烟杆子殷笑道:“姑娘,宰相的小公子在楼下等着你呢,你怎地还没梳妆打扮?”
“那就让他等好了。”男人就是这样,太容易得到了,反而不当回事,先吊足胃口才会更有意思。轻烟伸长一双玉手,细细端详指甲上桃红色的蔻丹,“妈妈,你说这个蔻丹颜色好不好看?”
老鸨挥开轻烟高举的一双手,满脸的胭脂水粉皱成一块,怪叫道:“哎呦!姑奶奶,就别管蔻丹了,宰相的公子可不是能惹的,惹脑了他重花坊就别想在京师立足了!你就给我下去见见吧!”
轻烟嘟着红艳艳的小嘴,站起身足比老鸨高了近一个头,一旁的丫鬟取来衣服替轻烟穿上,才穿好衣服,准备梳头。
‘叩叩’门口有人敲门,一个男声有礼道:“轻烟姑娘起身了吗?在下进去了。”不等屋内人回话,推门跨了进来。
轻烟停下手中动作看去,很年轻的男人,不过二十出头,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袍,玉冠束发,长身玉立,眉如剑锋,鼻如刀削,正勾着薄唇浅笑,好一位翩翩贵公子。
那公子也在打量轻烟,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少见的绝世美人。
贵公子也不客气,自顾坐了下来,笑道:“轻烟姑娘果真是绝色,在下今日得见,惊为天人。”
轻烟放下手中木梳,满头乌发垂至腰下,轻声说道:“公子见笑了,轻烟不过是个卖艺的舞姬,哪能和天上的仙人相比呢。”
老鸨在一旁笑道:“秦公子真是性急,我家轻烟披头散发的还未梳妆好,这般模样让秦公子见笑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真正的美人不需要修饰,也能迷倒众生,在下秦竣依,轻烟姑娘如有兴趣,明日巳时天香阁见,到时自会有人来接姑娘,不知姑娘可愿前往?”秦竣依站起身,挥开手中的折扇,扇了几下,又啪的一把合上,将扇子交与轻烟手中。
秦竣依笑的轻浮,薄唇轻启:“轻烟姑娘如不嫌弃,收下在下这把春风桃花扇?”
轻烟掩唇吃吃笑道:“公子厚爱,轻烟怎敢拒绝呢。”接过扇子,递于身后丫鬟。
秦竣依走至门口,回首笑道:“那,在下告退,明日巳时天香阁不见不散,美人。”
老鸨跟在秦竣依后面送到重花坊门前,直至不见,才乐滋滋的回了坊,这次若是能巴结上宰相之子,王疤子的保护费不交也没不怕他!
秦竣依的软轿巳时未到,就在重花坊门前等候,轻烟在老鸨千叮呤万嘱咐下上了轿子,重花坊的一众花娘艳羡的看着消失在街角的素色软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天香楼名字虽好听,也不过就是个茶楼,只不过到这喝茶饮酒的都是些达官贵人,普通百姓是不会上这喝十几两银子一壶的茶水的,太过奢侈。
软轿停在天香楼的后阁,经过前厅的走廊时,茶客纷纷引颈观望,是谁家的小姐竟然会到后阁的包厢,秦竣依从包厢里转出身,轻烟将手搭在他手上,下了轿子,众茶客更好奇了,竟然让宰相公子亲自迎接的佳人是哪家的小姐,很快就有人认了出来,惊呼道:“是重花楼的轻烟姑娘!”
这就不奇怪了,轻烟为重花之首,是为花魁,秦竣依为佳人倾倒,亲自迎接才可见其诚意,秦竣依被称为京师第一俊雅公子,比当年的瑜王爷,也就是当今的圣上的风采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秦竣依的风流也是京师第一的,当今的圣上的情深意重却是天下皆知的,为了还是王爷的时候那位芳华早逝的妃子,至今不肯立后,这点秦公子是万万也比不上的。
轻烟弯腰福道:“让秦公子久等了。”
秦竣依扶住佳人,只觉幽香扑面,心中一荡,将身子贴的更近,几乎是耳语道:“怎么会呢,轻烟这等绝色美人,值得我等候。”
轻烟不着痕迹退后一步,顺势坐下身,端起桌上的细白瓷杯,抿了一口茶水,赞道:“入口清冽,先苦后甜,轻烟有幸品得如此甘冽清茶。”看着杯中茶水微微失神,又是茶…
“好喝吗?”秦竣依端起喝了一口,皱着眉道:“是老板推荐的,说是今年的新茶,好苦…”
轻烟掩唇吃吃娇笑道:“公子,茶不是这样品的,要慢慢喝,喝的太急,品不出味道的。”
“哦!”秦竣依抬起眼,眉眼带笑说道:“这么说轻烟懂的品茶之道,不如教会与我。”
“我只知道一点皮毛,是位…故人告诉我的。”
“那位故人现在何处?不如请他过来教教我,我不会品茶总被我大哥笑话。”
轻烟看向窗外,轻轻说道:“那位故人…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哦,倒是可惜了。听说轻烟舞艺超群,歌艺俱佳,在下可有幸得见?”
轻烟轻笑道:“轻烟不过是沽名钓誉,没有公子说的那么好,如果公子真想看轻烟跳舞,今晚上去重花坊就行了。”
“好!那就说定了,我今晚去重花坊,轻烟一定不能反尔哦,而且只能跳给在下一人看。”
当晚戌时秦竣依如约翩翩而至,轻烟早已换好一身紫衣,在房中静候。老鸨满脸笑意领着秦竣依进了轻烟的房中,房间用轻纱隔成两间,秦竣依进去的时候,轻烟立在被薄纱隔开的那间里,看不清面容,只觉纱中之人身姿绰约,如梦如幻。
秦竣依上前就想拉开薄纱走过去,老鸨一把拉着他,陪笑道:“公子既然是看轻烟跳舞,坐下欣赏就是了,不用过去了,轻烟跳完,自会过来与公子相会。”
秦竣依轻笑一声,说道:“甚好。”依言坐下。
纱帘里还有一位乐娘,琵琶声叮咚响起,大珠小珠掉落玉盘,声声悦耳。
轻烟举起宽袖,半遮住面容,娇躯后仰,脚尖挑起,裙摆飞扬,一头长发挽的松松,随着身子倾斜的角度,垂至肩膀,滑落进白嫩的胸口,随着乐声轻跳曼舞。
琵琶声越来越激昂,隐闻金戈之声,轻烟身子极软,随着琵琶声腰肢弯下,折成一个绝妙的角度。
秦竣依站起身走进隔间,恰好轻烟一个转身,秦竣依上前一步将其搂个满怀,掏出帕子,轻拭佳人额前的细汗,一旁弹弄琵琶的乐娘知趣的退出了房间。
轻烟轻挣,脱离秦竣依的怀中,站直身子,福道:“轻烟献丑了。”
秦竣依将帕子举至鼻端轻嗅,笑的邪肆:“是在下有眼福,有生之年竟能看到如此曼妙的舞姿,轻烟不如跟我回去,只跳给我一人看。”
轻烟惊诧的看向他,迟疑道:“公子是要替轻烟赎身吗?轻烟是卖艺不卖…身的。公子可要想清楚了。”
修长的手指抚上美人光滑的面颊,说的云淡风轻:“嗯,我知道,我只要你给我跳舞,我家舞姬跳的舞简直不能看,连轻烟一半都比不上哦!”
“可是……”
“没有可是了,我三天后来,到时你要给回复哦!我走了,回去晚了,我爹可是会揍我的,三天后见了,美人。”
花魁轻烟给秦竣依独舞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师,秦竣依一见轻烟姑娘就为其倾倒,不能自拔,轻烟姑娘对秦竣依也是青眼相加,不仅为其独舞,天香隔里品茶谈心,还答应了秦竣依为其赎身,跟秦竣依进府,自此只为他一人跳舞。众公子嫉妒不已,他秦竣依有什么大能耐,还不是仗着自己有个做宰相的爹和礼部侍郎的哥哥,轻烟姑娘一定是受他威胁,不得以才答应的!
轻烟姑娘要从良,老鸨自然是不答应,重花楼的头牌,最大的一颗摇钱树,怎么能说走就走呢!秦竣依将要将轻烟赎回去,刚说出口,老鸨苦着一张老脸,语意凄凉道:“秦公子你将轻烟说赎就赎,说的简单,轻烟姑娘在重花楼这么长时间,就跟自己女儿一样,我怎么也舍不得让你把她带走,不行。”
秦竣依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直截了当的问道:“这可怎么办呢?五百两够不够?”
老鸨看直了眼,说道:“五百两…我当初请人教轻烟唱歌跳舞,不止五百两…”
秦竣依又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交到老鸨手上,勾起嘴角道:“这些够了吧,太贪心可不好哦。”
“够了!够了!”老鸨接过银票,连连点头,“我这就叫轻烟下来。”
“轻烟!轻烟,好了没,秦公子在楼下等好久了。”老鸨破锣般的嗓子从楼下传了过来,轻烟施施然走下了楼,老鸨跟在身后絮絮叨叨道:“轻烟啊,你得宠了,发达了,可别忘了重花楼,忘了妈妈我啊。”
“怎么会呢,妈妈不要送了,我走了。”
秦竣依坐在马车里,从车厢里伸出手,轻轻一带将她拉进了马车,一把搂住,贴着耳边呢喃道:“现在你是我的了,轻烟。”
轻烟缩进秦竣依的怀里,笑的开心,笑意却未到眼里。
马车在重花楼众花娘艳羡的目光里消失在街角,人比人气死人!
秦竣依将轻烟安置在城尾一处宅院里,跟宰相府刚好是一个方向,遣了两三个仆人照顾轻烟的日常起居。
安置好的第二天,秦竣依晚上过来了,轻烟刚好用完饭,见他过来,便问:“公子吃过晚饭没有?没有就让厨房去做。”
秦竣依笑的无赖,搂住轻烟说道:“没有,我想吃轻烟。”
轻烟轻轻推开他,推了几推没能推脱,笑道:“别闹了,我让厨房去热饭菜。”
“我吃过了,可我还是饿,轻烟让我吃一回吧,我今晚不回去了,就睡这,好不好?”
“这院子本就是公子所购置,公子想睡这,不必征求我的意见吧。”
“好!那我不走了。”
“嗯,你谁主卧,我睡偏厢。”轻烟点点头道。
“哎!你,算了我跟你说件事,我爹还有几天就是五十大寿,我想让你去给我爹献舞。”
“我吗!”轻烟惊诧道:“我要是跳的不好,不就丢你的脸了吗?”
“不会的!你跳的那样好,我爹肯定会满意的,到时趁他高兴,我就跟他说要将你留在宰相府,我也不用每日跑来跑去这样麻烦。”
“秦公子想将我留在宰相府吗?”轻烟苦笑道:“我只是一个从良的舞姬,有什么资格入住宰相府。”
“还有五天就是我爹的生日,这次我一定要将我哥的风头打压下来,轻烟你就不用担心了,到时你只要用心跳好舞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