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老师,把这段说完也不迟嘛,刘棉花到底怎么跟清流打擂台的啊”周期坐在张建东旁边,俩大眼睁的忽灵灵的,先前忙碌一天的疲倦之色丝毫不见。
郁铭看着一车人,眉头一挑,想起了以前在宿舍仨人讲故事而到了该睡觉的当口,嘿嘿一笑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哎,郁老师不够意思啊,吊人胃口”
“就是就是”
吴睿明见郁铭下了车,道:“得,说故事的都走了,咱们也下去吧”,转过头,对开车的司机道:“师傅,明天回来的时候开慢点,磨蹭一会儿也不碍事。”
司机苦笑了一声,他开的本来就不快,而且在酒店门口停了有五六分钟了,要不是恰巧有一辆车要进去,郁铭大概还不会发觉。
车里发生的事,是郁铭未曾预料的,他喜欢历史,更愿意跟人探讨历史,虽然在曹卫宇看来,他对历史的理解已经到了一个叹为观止的地步,但他自己心里清楚,由秦初到明末的两千年,自己所了解的只不过沧海一粟而已,而且有很多细节,他自己也拿捏不准。
相比于历史,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演技,历史了解的再多,也只是爱好,而演技,却是他以后吃饭的凭借,尽管没有干一门爱一门的职业素养,但是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演戏是最赚钱的路子。
前车之签,后事之师,这句话他是有深刻体会的,论学历,他出身北电,也算是高材生,可他老爸却是中南大学毕业,正儿八经的名校,论人际关系,老爸也算交游广阔,可是收入上甚至比不了开武馆的二叔,人家都已经在三亚买了房,所以对于职场,他是相当不感冒的。
一天的拍摄下来,让他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经验的缺乏,导致了很多新人会犯的错误,他也避免不了,但这些又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就像梅亭说的,多接几个戏,什么都明白了。
“郁老师,聊两块钱的?”洗完澡自卫生间里出来,曹卫宇就乐呵呵地冲着他说道,在他跟前的茶几上,已经倒了两杯水,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郁铭愣了下,把鞋子褪了,盘坐在床头,问道:“你不累么?”
曹卫宇摆摆手,道:“早习惯了,咱们这还算好的,去年年末有一阵子,连着半个月,天天都是凌晨三点多才放工,天寒地冻的,那才叫折腾人,你就是刚入行,等过个几年,习惯了就好啦。”
郁铭张了张嘴,他已经知道演员不是舒服的职业,可是也没想到会这么苦,道:“确实,主要是出的岔子太多了,不然能节省不少时间。”
曹卫宇道:“对你来说已经很不容易啦,今天导演还夸你了呢。”
郁铭疑惑地看向他,对他的话保持着相当程度的怀疑,夸没夸他不清楚,可是张建东黑着的脸他倒全给看到了。
见郁铭明显不信,曹卫宇信誓旦旦地道:“真的,就中午吃饭的时候,说你的表演很有灵性,你想想,要是他真看不过眼,早怼你了。”
郁铭歪头想了想白天张建东亲自给梅亭试戏的情形,道:“好像也是,除了脸色不大好看外,别的倒也没说什么。”
“后来呢?”曹卫宇笑了笑后说道,也跟着把鞋子脱了,准备躺床上听故事,正史他也看过,可是因为知识量的缘故,他能看的到的只是纸面上的意思,那些冠冕堂皇的文字之下所隐藏的东西,若不是郁铭说,他完全想象不到史书上短短的几个字竟然可以粉饰那么多事实。
“什么后来?”
“刘大学士操作夺情啊?”
“嗨,原来你在这等着呢”郁铭苦笑了一声,拿过一只枕头半倚在床头,道:“刘吉为什么叫刘棉花,人家经得起弹劾,自选入翰林院起....”
“笃笃笃”
俩人说了没几分钟,一阵敲门声传来,郁铭停了话音儿,扫了眼们后,看向对面的曹卫宇:“是在敲咱们的门?”
“好像是,我去看看”曹卫宇离门近一些,说着下了床去开门,嘴里说道:“可别是开会什么的。”
“郁铭,开门,是我”冯远佂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冯老师啊,怎么,有事?”
开了门,跟冯远佂一起的,还有副导演周期,郁铭也下了床,问道:“冯老师,周导,是有什么安排么?”
冯远佂跟周期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地笑了,道:“刚刚路过你们门口,正好又听你说刘大学士,过来听听。”
“这么巧的么?”郁铭挑着眉头,丝毫不掩饰怀疑的态度,酒店在附近也算是上档次的,隔音效果相当不错,要是不把耳朵贴门缝边,未必能听的到他跟曹卫宇的说话声。
“哈哈”俩人只是笑,却不说话,周期接过了曹卫宇递过来的烟后,在他床边坐了,冲着郁铭抬了抬手,道:“郁老师不介意吧?”
“没事,曹老师也抽”
“郁铭,继续呗”
“嘿,人家以前听书的还给赏钱呢,你们倒好,白白的就过来了”
周期拿抽着烟的手捂着嘴直笑,道:“明天我给甘老师打个招呼,多给你俩特写”,他说的甘老师,是剧组的摄影组组长甘露。
“周导以权谋私了啊”他知道俩人来就是听会儿消遣的,因此也不再多说,扯回了正题,道:“这要说以权谋私,刘大学士也是能人,他有两位公子,正应了虎父犬子这一说.......”
郁铭说历史,思维相当的发散,时间是大主线,但为了佐证和增加趣味性,总爱扯些别的,说大学士的出身,他会说到李东阳、杨延和,相比于张居正,这些人的名气在历史没那么大,他又会接续讲些和他们有关的,说李东阳,就不的不提谥号,而说到谥号,又不得不提把谥号升格到评判当事者一生功过高度的秦始皇,而说杨延和,他会说说他的儿子杨慎,明代三大才子之首,《临江仙》的作者。
没说大会儿,门又响了,这次来的是张玮和吴睿明,郁铭看屋里被曹卫宇和周期弄的满屋子的烟气,道:“得,咱们也别关门了,谁来了就找个地儿坐吧。”
他预料的没错,自八点钟开始,没半个钟头功夫,曹卫宇的床上坐了一圈,他这边也坐了不少,到了后来,再来的只能站在一边或者找个地儿倚着。
到了十一点钟,郁铭这才把刘吉说完,道:“好了,各位,时间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
“郁老师,明儿还说不说?”吴睿明见都起了身子,说道:“要是还说,我买几斤瓜子过来。”
“哈哈”
“这么着吧,明儿咱从头说,先说明太祖”他想了想,跟曹卫宇聊也是聊,跟一帮子人聊也是聊,而且在白天,虽然有交集,可是都是各司其职,算不上多深,但是在这,没那么多忌讳,而且吴睿明几个人时不时的插科打诨,很热闹。
在心里,他估摸了一下,他的拍摄计划差不多一个半月,不瞎扯的话,把洪武永乐两朝说完应该是没太大问题的。
在白天,郁铭很少说历史,一来他要琢磨戏,二来则是大家都忙着,他要是说起来,万一耽误了拍戏,保不准张建东黑脸。
渐渐的,每天晚上八点钟郁铭房间集合成了剧组大部分人的习惯,知道他房间里能坐的地方不多,制片主任王利军还整了几个小马扎,每天八点,雷打不动,比拍戏还要勤快。
张建东最近老感觉怪怪的,因为自正式拍摄第二天开始,他发现任谁见了郁铭,都会喊上一声:“郁老师”,而且更为奇怪的是,整个组的人都跟他很熟似的,他知道郁铭第一次拍戏,而且也没什么资历,稍微熟些的根本没必要喊“老师”,他去问王利军,王利军光笑,却没告诉他原因。
他也没大在意,对于郁铭,他只拿他当个半大孩子,一个十九岁的学生,比他儿子也没大几岁,虽然有时候表演不尽如人意,可是他的努力和谦逊是看的到的,他没法再去苛求更多。
只是连着几天放工,整个剧组立刻一哄而散,并且回了酒店也找不着半个人影儿后,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拍了十几年的戏,也在不少剧组呆过,他很清楚这么一大帮子人天天聚在一块肯定有事,赌博,是最常见的,也是后果最严重的,万一被举报了,剧组立刻得停摆。
“在当时,朱元璋虽然占据了富庶的应天,可却也是群狼环伺的境地,在长江上游,是已经称帝的陈友谅”郁铭拍了拍手,道:“由称帝这件事上,可以看到两点事实,军事力量足够强大,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他想当皇帝,事实上也是如此.....”
“呦,挺热闹的啊”郁铭正说到兴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建东进了门,站在一众人中走到了前边,他扫了眼东一摊西一摊的瓜子和一瓶瓶矿泉水,道:“准备的倒还挺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