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丹卿躲在家里装饰用的壁炉里,小孩子对哪里可以藏人,哪里适合藏东西,都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今儿,一出家门,她就对小胖子命令道:“你去秘密基地呆着,到六点钟再回来,谁问都说和我在一起玩躲猫猫。”小丹卿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身叮嘱:“可不要到处乱跑!”说完就撇下小跟班,偷偷翻墙回了家,沿着院墙靠近房屋,由事先开的窗户悄悄爬进屋,打开做成壁炉样的储藏柜的门,躲在已经清出来的地方。位置不是很大,兼柜门有镂空,猫上半天也不会气闷,绝对不会被发现。吵架的时候,把她一个人扔在外面是什么意思?瞒着她。丹卿不服,“凭什么把我排除,我非得知道”。
“卿卿,你还有脸和我提卿卿。你要有一点顾及到我们母女,能这么乱来。”谢遥冷着脸,说不清的心灰。她和叶正远冷战了近一个月,叶正远才发现事情不对头,急急来补救。他一直坚持他是清白的。大抵不知道,迫不及待来摊牌的不单有小三,还有小四,有火辣妖娆的,也有楚楚可怜的,类型不同,开场白都一样。“叶太太,我想你和说点事。”什么事,不外乎,你先生那点事。她猝不及防,完全蒙在鼓里。此后,对叶太太这一称谓深恶痛绝,它带来的只有难堪。
只要没有被捉J在床,当事人都会矢口否认。叶正远自然抵死不认:”遥遥,你还不了解我?那些没影儿的事,都是瞎说的。”
“没影儿的事?你认为我会把没影儿的事拿出来说吗?”
“遥遥,你是不是一直在想那个七年之痒,所以提前发作一下?”
“在你看来,我是那种不着调的人吗?叶正远,你敢做不敢当吗?”
叶正远顿时色变,怒道:“没做过的事要我怎么当?别胡思乱想,有这乱想的功夫,不如想想卿卿小学读哪所?”
“叶正远,你让我死个明白,好吗?还是要等到有个私生子出来,你才和我说明白?”谢遥咬着唇忍住泪。
“真的什么事都没。”
谢遥看着枕边人,他相貌英俊,眉目说不上如画,然剑眉星目很是英挺。她总以为这样的男子顶天立地,极有风骨,就是因着他那隐隐透出的坚毅,谢遥才会认定叶正远就是那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再对着他却只觉恍惚,陌生得很,泪盈于眶,原来这一生一世这么短。
王尔德说,当爱到了终点,软弱者哭泣,精明者马上去发现一个,聪明的早就预备了一个。大抵叶正远就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因为他不止预备了一个。当然,或许不是爱到了终点,而是正应了那一句“我能抵抗一切,除了诱惑”。
“叶正远,我和你过不下去了。”
“什么意思?”叶正远也不好过,他紧咬牙根,什么“坦白从宽”绝对不能信。他和遥遥相恋三年,结婚七载,最了解她,虽说不上目下无尘,但对出轨什么的绝不会忍气吞声。
“我做不到当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完了。”谢遥沉声说。
“遥遥,别闹了,本来就没什么。”叶正远立刻拍案而起。
谢遥冷笑一声,话中带着愤恨:“需要我把证据都拿出来吗?你可以什么都不认,你那些红粉知己们都坦白得一清二楚了。”说到这里,谢遥缓了缓口气,恢复平静:“城东的联排别墅8号,市中心枫丹白露C座305,,还要我说更多吗?”
叶正远颓然:“什么时候知道的?”完了。
“你出差前,快一个月了。”谢遥低头,笑得很冷。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你只是多犯了几次。这一个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碧海丹青夜夜心,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已远去,往昔有多少甜蜜,现今就加倍痛苦。
有一瞬间她甚至愿意当做不知道,真可悲,是什么将说一不二的谢遥变成现在这样犹豫不决。
躲在壁炉里的丹卿,震惊到不行,小脸不由扭曲成了世界名画“呐喊”状。离婚,出轨,这消息真劲爆,就是男女主角不对。脑中走马灯似的搜索和离婚有关的信息,心里乱糟糟的静不下来。就在她愣神的当儿,外面的声音突然拔高。
“所以是因为我和你吵架你才去和别的女人上床,归根到底是我的错?”
“我没这么说……我真的不是故意……”
那之后呢?不用问了,有一就有二,接二连三,再来就是食髓知味,发现果然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叶正远现在的感觉如同赤身站在冰天雪地上,等着审判结果。他想申辩,却发现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理由。况且再怎么有原因,在这件事上一败涂地的情形都不能改变。眼下,他只能信誓旦旦:“遥遥,我从没想过离婚,我保证永不再犯。”
“不,”谢遥无限婉惜,“不是每个错误都值得原谅的。”誓言要是有用,法律要来做什么?
叶正远道:“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会希望你痛苦。”
“你希望,却做不到。叶正远,我们结束了。”
叶正远脑中嗡嗡作响,这样就结束了吗?一招错,满盘皆输,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吗?
“你可以惩罚我,但是卿卿怎么办?她还这么小,我们总要给她一个家。”
“你那么做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吗?现在说要给卿卿一个家,你就不觉得可笑吗?是谁毁了这一切的?”
“卿卿,她跟着我。我不会为了给孩子一个家,就********。”想起女儿,谢遥安慰地一笑,“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我谢遥的孩子没那么脆弱。你也别和我提什么责任、义务,你为人夫做不好,为人父也失职,我不会将孩子给你,让她在别的女人手下讨生活。”
叶正远惊讶,立时沉默。他有一刹那儿的失神,他的妻子仍旧美丽优雅,光洁如玉,鬓发如云,眼神明亮,下的决定也绝决。她说一切都过去了,那些时光,好的与不好的,都永不再现了。
屋里安静的可怕,瞬间只剩下呼吸声,壁炉里的空气是炎热的,躲在里面的丹卿的手却冰冷如在腊月。听了这么久,她完全明白出了什么事情。等到大人都离开,她才手软脚软地爬出壁炉,浑浑噩噩地回到秘密基地。小胖子看到她这样失魂落魄,叫上半天都回不了神,只能傻傻得陪她坐着发呆。
和叶正远摊牌的当晚,谢遥就带着小丹卿回娘家。谢妈妈劝合不劝离:“遥遥,这事是正远做得不地道。但是你也不小,不是小姑娘家。你不做叶太太,外面多着是人抢着做。你就这么撂挑子,不是便宜那些狐狸精。”
“你多大的人了,做事能不能用用脑子,人家上门一闹,你未战先逃,这算什么?看看别人家,小三找上门,怎么着先整一整,争一争。这么多年了,这什么脾气。”
这些谢遥当然明白,只是无法勉强继续维持这个婚姻。她恨叶正远,只要一看到他,就想到他的出轨,抽筋剥皮不能解其恨。深切得刻骨的不甘,却偏偏眷念着曾经的那一点甜。如果这个时候她不狠狠心,一刀两断,那今后就只能任由这不甘以及恨湮灭自己。
咬着自己的嘴唇,过了一会儿,谢遥终于开口:“你是我妈,还是叶正远的妈?这件事你得向着我。我和他是没可能了。”
“傻姑娘,”谢大妈恨恨地骂了一声,环住女儿瘦弱的肩头,声音也放软了,“我当然向着你了。一切你反对的我都坚决反对,一切你支持的我都坚决支持。好不好嗯?只是,做夫妻,就是风雨同舟,不能一个浪来,就弃舟。你们大人倒是一了百了,剩下个孩子怎么办?你总得为孩子想想。卿卿才六岁,你总不能让她没爸没妈吧。别给我说什么离婚后还会顾着卿卿,这世道有后娘就有后老子,你也不能守着丹卿过一辈子……”
“妈”,谢遥打断她,“我带着丹卿,我守着她一辈子。”
“你说什么,什么叫守着她一辈子?遥遥,你枉长了一副聪明样子,为什么偏偏总要犯傻?”
“妈,即使勉强在一起,我也受不了之后疑神疑鬼的日子。下一次,说不定人家就牵着孩子来了。妈,我真的受不了,妈,……”
谢妈妈拥着聪明脑袋笨心肠的傻女儿,幽幽地叹口气。这傻瓜一个人担着这些多久了?可怜的遥遥,她有多累?有多累?有多累?
谢遥这段时间疲惫软弱得不堪一击,好在,还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拥抱她,给予她安慰和支持。
即使再怎么不赞成谢遥离婚,面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儿,谢妈妈也只能投降。
“都是做妈的人了,还哭得跟小花猫一样。至于丹卿,”谢妈妈半晌才道:“你把她放我这,别说什么守着她过一辈子了,都什么年代了。你去找个比叶家好一百倍的,知道不?离婚有什么大不了的,咱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还怕找不到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