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没有？”
这层窗户纸儿一捅破，红瑟索性甩脸子甩到底，对清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说，连下毒之前让猎物卸下心防的伎俩都省了，直接将一个指盖大的药丸扔到清的怀里，“要是没死就让她把这个吃了，我明儿就要看她的反应。”
清抬眼看着红瑟略显清瘦的背影，脚下的步子不由微微一滞，待药丸冰凉的触感在掌心越来越清晰，清心中的犹豫才随之渐渐消失。小心的将药丸揣在怀里，清轻轻从背后环住了红瑟。
“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混蛋，我不该那样对你…你要是心里不痛快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再生气了，好吗？”
清的体温从胸前传到红瑟的背上，再从背后一点点的传到他的身体里，将他的僵硬一点点融化，直到完全放松。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清，”感受到在颈边而非耳边温热的呼吸，红瑟忽然真切的感受到清的年纪，一时间对于她的冷落无情便宽容了几分，舒服的呵出一口气，将身子暗暗放低了些，斟酌着答道：“我在想不如把药庐都放了，只剩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
听到前半句，清险些抑制不住欢呼出声，待听完后半句，她脸上的喜色才一下子消失无踪。
“怎么，你不愿意？”红瑟感受到清的气息变得杂乱，轻易便猜到了她的心思，却体贴的没有责怪。
“就留在这里吧，这里有什么不好呢？外面有很多人想要算计你害你，想要置你于死地，这里却既安全，又清净自在，也可以让你随心所欲。你喜欢药材，整个四季山上的奇花异草都任你采撷；你喜欢实验，我们可以养一堆小动物，边玩边做；你喜欢救人，我可以不要红毒的名号，跟着你改作郎中；我也会学着洗衣烧饭，学着照顾你，你要是觉得闷了，我还可以制出不同的药，让你解来解闷…”
看着红瑟的小嘴一开一合，清渐渐听不清他所言，因为他的话仿佛触到了清心中某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让她本来清晰的头脑瞬间被迷茫填满，变得无力思考。
之前她一心想着逃跑，至于为什么逃、逃回去又如何，这些问题反而都没有想过，只是一直觉得应该逃走罢了，但是对于这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又可以整日泡在药材堆里的随性生活本身，她非但不反感，反而打从心里喜欢。
究竟该不该自私一回？
“是谁派你来杀我…”
清并非真要知道答案，她只是想给自己个提醒罢了，一个不会放任自己的提醒。
“只是七彩云佩而已，我也不知是谁，”红瑟却把清的话当了真，以为清只顾及于此，便急急的解释道：“持七彩云佩者，可号令红毒为其办一件事，无论难易。七彩云佩共有七块，但是红毒传到我之时，却一块也没有留下，得知七彩云佩现世的消息之时，我本也不愿意出门的，但是云佩里藏有不世的毒谱…”
“只是不爱出门啊…呵呵。”用得到红毒自然是用毒，他只是因为不爱出门，并不是不想毒人。
“清…”清的笑声让红瑟背脊有些发麻，只是不知她缘何如此，“你若是不喜欢，我不惦记着便是。至于号令…反正只是祖上传下来的死规矩，我不遵守就是…”
“不碍的，你喜欢怎样便怎样吧，”清深深吸了口红瑟身上的药香，“你喜欢在身上淬毒，却为了我统统卸掉了；你喜欢用人试毒，却为了我换成了小动物；你有喜欢做的事，却为了我搁置了，这些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为我做的够多了，不要再多了，我不值得。”
“你值得…”
“你在研究尸毒吧。”清略带蛮横的打断了红瑟的话，仿佛她继续这个话题，就会愧疚到痛苦得程度似的。
“嗯？”红瑟遇见清之前确是在研究尸毒不假，所以才会占了洗不去的尸臭味，但是自从清点破他身上的味道，他便将此事放下，再也没有接触尸体。红瑟不知清为何突然谈及此处，也不知怎样的答案才合她的心意。
“现下，尸毒该算是天下第一奇毒了吧，既无药可解，又无迹可寻，就连天下第一毒师红毒，都在觊觎它的神秘，但是这个秘密…我知道。”
红瑟娇躯微微一震，抓着清袖口的手也渐渐收紧。红瑟对毒药的追求早已深入骨髓，所以即使前一刻他的一颗心都扑在****之上，听到这些话的下一刻，也还是会毫无悬念的被其完全吸引了注意。
“你知道？那，那你可愿意告诉我？”红瑟的声音已经颤抖，透着掩不住的疯狂和兴奋。
“你还不明白么…”清缓缓将他推开一步的距离，将他的身子板正，深深的看进他的眼里，“我是要用这个筹码和你谈条件啊，不单如此，我控制着尸毒，所以你连和我还价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的我怎么值得你…”
红瑟虽然看清楚清脸上的不舍，但是心中还是一阵阵的绞痛，他就算再傻，也听明白了清的意思，若是他不同意放了所有人，下一刻他就会死在尸毒上，确切的说是死在他心爱的清的手上。而且他连日后反悔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清只会告诉他尸毒的秘密，至于解药，除非他自己制出，否则始终都控制在清自己手里。她怎么可以无情至此，她怎么可以伤他至此…
“出去！”
“十年之约，十年之后我会告诉你尸毒的解法。”
“我说出去！”
“…”
“你有这招杀手锏为什么不早点试使出来，非要人家逼到头上才说…还有啊，你干嘛答应他给他解药，十年之后我还没死呢，万一他来报复怎么办？”
“他要报仇也是找我，哪能轮到你。行了，你们准备准备下山吧，他不会拦着的。”
“呵呵，不拦着不等于走得了，上下山都必须通过毒阵，若是没有事先服下他秘制的解药，连根头发都别想飘出去。”五灵脂似乎就喜欢看着清担惊受怕，又补充道：“我记得抓你那晚上听你讲了什么防毒之法，真是严密得让人佩服啊…呵呵，就是过不了毒阵而已。”
看着清脸上渐渐褪去血色，她又不地道的加了一句：“也不知最近有没有人自动献身去当养料…”
“明日之前，解药定会到你手里。”
“那就先谢过喽…”
日近西斜，毒阵之外。
“风向散开，火攻不宜。”
“山路崎岖，车马不行。”
“灌木低草，轻功无倚。”
…
“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让咱们赤膊上阵吧？那可是连皇上都不敢伸手沾边的红毒啊，你难道忍心看着姊妹们都交代在这？”
这伙人远远缀着韩锦他们，竟然一直跟到了毒阵之外，若非看见石碑上刻着“有去无回”四个血淋淋的大字，说不定她们早就钻进毒阵，糊里糊涂的送了性命。
为首的人蒙着面，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听了属下的问话却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飘渺的看着天边绚丽的晚霞，好像要随风而逝一般。
“头，你听没听见？以咱们的身手，随便提溜出来一个，在江湖上都能横着走，救不出人大不了不干了，还能饿死不成。”见头还是不回话，她便有些不耐烦，“您不甘心在山沟旮旯里面窝着，想要建功立业，我们都知道。跟着您出生入死这么些年，哪个没受过您的恩惠，就连我老黄这条老命都是您捡回来的，您要是真说要硬闯，我们绝对不带打崩儿的，但是您舍得您这么多年拼死拼活攒下的功劳都付诸东流？”
头领终于有了反应，却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她，直到看到她老脸一红，不自然的别开眼，才满意的收回压迫性的目光。老黄的心思她怎会不知，最喜欢装傻充愣博同情，哄着别人按着她的意思来，但是这次不同，这次的任务不单单涉及到她们几个的功业性命，还可能影响到整个毓国的国势，若是她们不能把人完完整整的救出来，可能就成了千古罪人。
“头，快看，有个人折回来了！”
“放开我！我是王家的人，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我也敢惹…啊！”
红豆只觉得耳边一凉，头脸上的罩子就连同一撮头发被削了下来，于是整个人都被吓得呆住了。
“为什么只有你回来，其他人呢？”老黄用刀背碰了碰他的脸蛋，他就立刻没骨气的问什么答什么。
“我走不动了，公子让我在外面等。”
“她们没有中毒？”
“没有，夫人教了防毒的法子，所以都好好的。”
“头，他身上的甲，有古怪。”老黄的声音透着兴奋，而红豆却因为她来扒自己的衣服，直接晕了过去。“里层刷了蜡，衣料浆过，还上了漆，面具也处理过…头，这招能行！”
“她们行我们不行…”头领面色不变，闭上的眼却久久未睁开，“前几日就该看着她们动作…此非一夕之功，是我失误了啊。”
老黄面色一僵，不甘心的说道：“她们行就让她们去，我们守在这里不也一样？”
头领重新看向夕阳，“日遮而暗存，就等到子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