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还嫌地方不够宽敞，干脆又补上一脚连被子裹着菠菜蹬床底下去。
珍珠心满意足地替我把床单掸了掸，“这不就得了。丹雅你不会说不啊？看这臭狗弄脏了你的被子，换成我早就扔窗外了。不会说不的人会过得很辛苦，你以后多学着点。”
我心想，把我那可怜的被子蹬到床底下又补上三四脚的人正是珍珠本人，虽说被裸狗睡过的被褥床单我全会拿去洗，可也不至于脏成现在这样。珍珠说得对，我委实不知道怎么说不，或者说五百年前就没有人教过我说不，逆来顺受的日子我过得挺舒坦的，至于风风火火闯九州的行当恐怕鄙人的本性便不是如此。
她掏出一条背带短裤问我她穿合不合身，我看这料子是全棉的款式也时髦，珍珠是个十分养眼的女人，穿这种中性的装束很合适，唯一让我纠结的只是穿这裤子怎么上厕所的问题。背带短裤的拉链开在胸口，她要是穿这个出去，每次上厕所都得把整条裤子从上身脱到底。不瞒你们说，我对衣服的实用性很看重，至今我还是不能理解穿婚纱的新娘子都是怎么上厕所的，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纱还有大拖尾全都带去茅房，拖在地上不脏也臭啊。
我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珍珠抖出一件橘色的抹胸扔给我。“这个亮，你穿穿看，我穿着有点大，要是你能穿这件便宜送你了。”
“哦，我可以衬在白色的小洋装里面。”
“屁啊干穿啊——”珍珠炸毛了，她横竖看我像是在看外星人。她叉着腰数落了半天，归纳成一句便是我古板的穿衣尺度完全不能让她满意。她不由分说把我推进厕所里换衣服，我刚把门锁上她就开始催。
“好了没？好了没？脱个衣服怎么那么慢啊！出来出来快出来。”
我对着镜子照了几次，肩膀脖子手臂都光着怪难受的。这种抹胸我不是没有过，但一般都配在衬衫和小西服里头穿，珍珠让我穿这玩意儿上街我有点接受不了。我不自然地用手捂来捂去，这天气还有些初春乍寒的，怎么想都不合适。我踌躇了好几分钟，就先按照她说的那样只穿了一个抹胸出去再说。
“Bingo!你们看她穿这件是不是挺正的？”
我这个屋子已经不属于我了，来的人全不由我做主，要么是从屋顶蹦进来，要么是我换衣服的时候家里面多了两个大男人。这日子真是…我不想说不都没法活了。
小阎王说，“不好。”
黑无常说，“换掉。”
这两位倒是很一致，连我心里想的都替我说了。黑无常的脸红了一下，幸好他脸黑，即便是脸红，也是那种耳根微微泛红的程度。裹着被子的菠菜刚往外冒头，就被小阎王一后脚跟踢回床底去。
此刻的珍珠两眼放光冒出无数个红心，双手托腮花痴状定格，她现在完全顾不上我，也顾不上给我解释为什么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屋子里多了两个大男人，恐怕小阎王打人在她眼里都是极其帅的一件事。
我边换衣服边琢磨这几位来者不善的不速之客。昨晚菠菜来是因为黑无常遛了他三千公里，那么珍珠来呢，黑无常和小阎王呢，神啊，智商太差的人如我，貌似在往生界也有生存危机。
在我第二次换衣服的期间，屋子里的这几位神人似乎又在捣鼓什么，反正我听见有一些不寻常的响动。出去一看，我也乐了。菠菜不知被他们之中的谁套上了衬衫。这衣服好像是珍珠兜里的那件。裤子没有现成的，珍珠就用蓝色碎花的波西米亚长裙给他围了围，花花绿绿的虽然看上去有些别扭，但是他至少不是光着的了。他低着头恭顺地站在小阎王身后，脸上貌似带着点淤青，嘴角也破了。
我张罗着替他们沏水泡茶。珍珠来的时候我以为只是小姐妹串门，虽然这个小姐妹几百年来没有串门过，但是她来我还是欢迎的。这几位大老爷跟瘟神似地往我屋子里一坐，蓬荜生辉暂且不说，就拿他们这个威严的架势来说，我就有些头晕。
小阎王掀开茶碗盖子吹了吹道，“我来没别的意思，是要了解下何明的情况。”
“哦。”
我以为黑无常也是为了这件事，所以也没多想，却不料小阎王的话还有下文。
“黑大人与我情况不一样，他好像在这里蹲守了一个晚上。”
小阎王意味深长地往黑无常的方向斜眼，我也说不好这是调侃还是挖苦，反正他说话的口气嘲弄味很重，要是换了一般的人估计就听不下去了。
珍珠笑道，“可不是嘛可不是嘛！一大早我还在睡就被黑大人喊起来，大门不让我走还得爬墙钻玻璃窗的，要不是被他逼的，像我这么讲究的美女至于如此狼狈嘛。我归纳过了，黑大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昨晚把这条丑狗扔进丹雅的屋里，想不到人家姑娘把狗留下来楞没让他进。他只得哑巴吃黄连打落牙齿自己吞，愁眉苦脸地在外头守了一夜。今儿一早越想越不对，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见这狗回去，他就怕这臭狗变身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才折腾我来这里。”
小阎王咳嗽了一声，“你哪来那么多歇后语，说重点。”
珍珠谄媚讪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阎王大人，我说完了。”
我擦擦汗，原来是这样啊。转过身去直视黑无常，他脸红得比刚才还厉害，连脖子都红透了，不过他低着头的表情我看不见，此刻我想捉弄他一下的。
我说，“其实今天早上我和菠菜…”
“咦？”珍珠快把她那只拳头吃进嘴里去了。
黑无常不顾脸红，迫切地想在我的脸上寻找下文。
小阎王抿了口茶水，淡淡地道，“你和菠菜什么都不会发生。别说是这头臭狗，即便是我光着身子躺在这里，你也不会动心的。”
知我如他，可谓知己。
珍珠抢话道，“我动心的，我稀罕的，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决定泼珍珠的冷水，顺道反击。“其实——要是小阎王大人牺牲色相的话，我说不定也会动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