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我的泪眼望出去看什么都带着一层雾气，白无常有没有哭我管不着，能哭意味着还有眼泪还有呼吸，譬如我，是个只晓得哭的废物。我不想哭，是眼泪自己止不住。哪怕我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只是抱着剑鞘，抚摸他身上的裂痕，就有天地间仅剩下眼泪的无力感。他身上细小的裂缝数不胜数，最明显的那条有我三根手指宽的幅度，我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条伤口，如果我能用我的温度救回他该多好。
珍珠敞开她的怀抱搂住我的肩头。她比我瘦小，胸膛却很温暖，也不见往日的犀利。她静静地抱住我，我一度错觉，她的怀抱可以包容我的无助和眼泪。
她说，“丹雅你醒醒吧，你可以做的很多，你快醒过来我们都需要你。”
“我？”
“你可以跟着张老师傅学本事，哦，还有一条捷径你大概忘了，你是我们唯一的武器。”
“武器？”
“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或许你把你守着的那个秘密说出来，我们能想办法救何明。”
我选择了沉默，学本事可以吃苦可以，有些诺言比生命更重要，我可以用我的命去换何明的归来，可是用承诺去换，我不知道…怎么办…
煎饺兴奋地扯我的衣领，“姑姑姑姑有救何大哥的办法？”他满眼满腔的期待，听在我耳里越发地苦涩。
“姑姑你说话呀。”
“珍珠姐姐你是不是骗我们的。姑姑要是有办法，她不会不救何大哥的。这都什么节骨眼了，珍珠姐姐你还骗人，你是坏人！坏人！”
“去去去，我才懒得骗小孩。你的姑姑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只要她肯说，别说一个何明，就是十个也会复活。”
“真哒？”
“当然啊。”
“我才不信你呢，姑姑把秘密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还不是不能救何大哥。”
“不告诉我也成，告诉白无常小阎王嘛，他们有办法。”
我摇头，不可以告诉珍珠也不能告诉小阎王，这是我和师父之间的秘密，就算他不仁他杀尽我所有的我都得守住的秘密。我发过毒誓的，这不是愚忠这是我的承诺。如果连我都放弃，那么我与背信弃义的他还有什么分别。我若是将这些秘密告诉小阎王，人世间会不会毁灭都是个未知数。不可以说，丹雅你不可以的。我的大脑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在打鼓，他说人间算什么毁灭算什么，只要能保住何明保住往生界的平凡岁月，牺牲掉别人又能算什么。秘密算什么承诺算什么，牵着我的手许下承诺的男人早已经变心，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守住他的秘密。
珍珠劝我道，“你知道小阎王的志向绝对不在往生界这个破地方，你早晚也是一个说，干嘛不早点说了，咱们也可以把何大哥救回来。现在以小阎王的功力想救魂飞魄散的何明完全是无能为力，要是有了那个秘密，别说是救个把人，就是颠倒黑白颠覆世界他都能办到。”
从未在这件事情上犹豫也从未迷茫，哪怕是被师父刺穿胸膛的那一刻，我都不曾想过要出卖那个秘密。现在的我开始动摇了，只为了她说的那一句，可以救何明。我究竟是说还是不说，就在嘴边的一个答案，怎么就吐不出口。
“珍珠你在搅和什么，丹雅她不想说。你没听懂吗？她不想说。”
黑无常流星赶月般从天而降，他走的每一步都掷地有声，一下一下踩在我焦急如焚的心坎上。
“黑无常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自己就不想知道吗？如果找到了那个东西，你也可以在人世间永生而不是像一只老鼠一样，躲在这人造阳光的黑夜里。你就那么喜欢看到那些脏兮兮的魂魄吗？你不认为你之前过的一千多年都是浪费时间。”
煎饺吓得躲在我身后，“姑姑，什么是脏兮兮的魂魄，是我吗？”
黑无常冷笑着压低声音警告珍珠，“我不认为是浪费时间，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其自身规律的，我们在往生界永生的使命就是引导魂魄，维持这里的秩序。如果我们摒弃这里，人间也会被打乱的。我不想与你讨论这个，你没资格。”
“丹雅我们走。我们找一个地方疗伤去。”
“姑姑没有受伤呢。”煎饺摸着脑门狐疑地看着黑无常。
“她受伤了，她的心在滴血，我看见了。”
跨出医院的大门，他便展开翅膀，之前我从未见过他在白天飞翔，即便是在夜晚，我也是昨天才意识到他有一对隐藏在体内的翅膀。他没问我去哪里，只是带着我一直向东飞向东飞，无限度地接近往生界那颗人造的太阳。
“暖和吗？”
“恩。”
“你一直在发抖。”
“恩，如果在这里何明也会觉得温暖吧。黑无常我很残忍是不是？我要是说出来，可能…”
“你是傻子吗？你要是说出来世界会被打乱的，要是小阎王占据了人间，这会是你想看到的？”
“可是何明太可怜了不是嘛。“
“他现在很幸福，他一直会陪着你的。”
“你又不是他，这不是他要的幸福，他喜欢看电视买彩票，他要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他选择了他的命运，他不会后悔的，丹雅你相信我。”
“我以前偶尔也想过这件事，如果不是我守着入口的秘密，你或者小阎王会救我吗？还是看着我死就罢了。我能成为往生界的活死人总有你们的道理，你和白无常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以为我百分之百地要死了，可你们救了我。”
“别人救不救你我不清楚我会救你的，无论你知道不知道那个秘密。”
“为什么？”
“之前，我们俩有一段渊源，不过故事太长你现在心情也太差我以后再告诉你。”
“我们俩！”
“恩。”
我和黑无常有一段渊源，要是搁在平时我一定会猜想是不是梁山伯祝英台那种，他说得对，我今天的心情太差，差到我对我最爱的八卦也失去了兴趣，况且还是我自己的八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