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在听他们论武,也不知道听什么可以得到慰藉。餐厅的门无声地打开一条缝儿,咋一看没人走进来,我正在纳闷中,裤腿被一个东西咬住了。低头寻觅大喜过望,肉球蹲在菠菜的身上正叼着我的裤腿呷味。
我都不明白它们俩怎么会被海关大赦出来,按照条例它们作为需要接受检疫的动物,必须被观察24小时,没有意外的话,我明天提着单据去海关把他们领出来才行,现在还不到12小时的观察期呢。
“饿了么?”
我来回摸着肉球的脑袋,眼里忍不住闪过湿嗒嗒的东西。肉球用力点头,它眨着楚楚可怜的眼睛,看起来不像是饿了一天,而是饿了十几天。我抱肉球在怀里,招呼菠菜跟我走。当我走出餐厅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菠菜和肉球解了我的围。
“这个姑娘真奇怪,从头开始就一句话不说,现在她是去喂狗了吗?”我关门的一刹那从我背后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
然后跟着的是珍珠的敷衍,“是啊,她有些怕生。”
她也记不得我了,是么。
寄身于菠菜的黑无常抬起头看我,我笑了笑说,“我刚才发了下呆。”
“发呆,这可不像你。”
“因为有些事情不太确认。”
“你是说厉?”
“不,我在想你们没有手续是怎么出来的。”
“你是想说我们逃出来的吧。”黑无常歪着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狗身体,以至于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悠闲。至于我提到的他们是怎么出来的问题,他没有反应,似乎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边往房间走,边交代接下来的计划,
“回我房间,我去拿点钱,然后咱们上街给肉球和你找点吃的。”
黑无常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他那双又大又亮的菠菜眼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眼睛。
“很显然,你还在爱着他。可是我认为,所谓男女之间的情感会随着时间的消失而变得模糊,亲情或者说永久的陪伴才是一个女人最终的归属。厉可能是个好师父,但是他绝对不是个好男人,不是个负责人的男人。”
我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用来克制紧张的情绪。走廊里毕竟还有别的客人,我怕一只狗言之凿凿地批评我,会引来旁人的惊恐。
“你就是太在乎旁人才会落到现在这种下场。”
我撇了撇嘴,似乎没有可狡辩的理由,我并非真的想有所表情,只是为了掩饰自己此刻的尴尬。见到了师父的我,还必须受到黑无常的指责,今天我的心够强悍,足以存活到现在。
黑无常继续说,“就算你不承认我也这么想,非但我这么想连菠菜也这么想,我相信你的内心也是这么想的。”
我只有微微地对它们笑,我别无可说。
“你们吃完东西之后,我可以要一杯咖啡或者一杯红酒。我就喝一点点,我发誓。”对于喝酒这件事情,我貌似不必要像2只动物交代,可我还是这么做了,而且表现得无比诚恳。我可能把面前的它们当成是珍珠,当成是小阎王,或者别的什么人了,别的什么,我需要郑重交代的人。
我拿出钥匙打开房间的房门,这个屋里因为多了2条鲜活的生命而变得有质感起来,特别是肉球的加入平添了几分生机。我的衣角的夹缝中,还藏着以前师父送我的一把小银刀,那东西是他亲手打的,很短很小,即便是藏在衣服里也不会被发现。他说给我防身用,却被我当成是纪念品一直缝在衣角里保存至今。我无意识地捏起这节衣角又让拳头紧紧蜷住,然后再慢慢松开,东西还在却早就物事人非。
“带好钱啦,我说,你们想要吃点什么,牛肉饼汉堡好不好。”
我问肉球有什么意见,它好像只剩下点头的功能,其他都不好使。黑无常默默地跟着我往外走,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论他在想什么一定是为了我好。这样想,我也满足了不少。餐厅里面的诸位,还在你来我往的交战中,我只是经过的时候远远望了一下,我全然没有回去的冲动,也不再想要见到他们。厉师父或者那个女人,都足以勾起一整晚又一整晚的梦魇,我在没考虑好下一步行动之前还是少接触他们为妙。
见到牛肉饼汉堡的肉球,连嘴角都是笑着的,若不是他现在是鸟身,我想它会笑出声。也难为它了,黑无常霸占了菠菜的身体,把菠菜逼迫到这么一只小鸟的体内,它挺委屈的。除了吃,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开解它的方式。好在它还乐观,一蹦一蹦欢快地像一只复活节的兔子。黑无常对吃的有些爱理不理,但是碍于他必须补充体力的关系,他还是吃了两块肉饼。
“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我突然很想念他那张臭脸。
“很快。”
“有多快?明天可以么。”
“试试。”
他说试试的时候,眼睛里明显有一丝寒气在滚动,我多么希望他现在是一个人,一个在我身边活生生的人。一条狗也好一只鸟也好,都没有足够广阔的胸怀让我依靠。
“黑无常你真正的肉身呢?”
我撕了一片肉饼给它。
“被封存了起来。”
“小阎王封的?”
“恩。”
他不说话停下来不再吃,不过他靠过来依住我的腿。突然发现黑无常也不是一个冷血到毫无感情的人,毕竟他现在对我表现出依赖。
“明天要比赛的话,你不在怎么办。即便是你明天可以恢复到肉球的身体里,你的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大赛在即,小阎王这出窝里斗,闹得真不是时候。”
“他不在乎。比赛算什么,名次算什么。比起整个世界,这些都微不足道。包括我们的生命。”
“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会。”
“菠菜会恢复到他自己的身体里面吗?”
“会。”
我带着小孩子寻求父母之爱的那种语气继续向黑无常撒娇。
“我们能赢吗?”
“一定。”他说,“那些伤害你的人,要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