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不就是去打个架么?为什么非要往自己的脸上抹灰?”赵更将脸凑到了刘发的脑袋边上,不解的问道。
“不懂的别瞎说!这不是灰!这叫做麻黄粉!擦到皮肤上,可以让人的皮肤变黄的!”刘发斜瞥了赵更一眼,继续照着铜镜不住的往自己的脸上涂抹着。
刘发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手法不错,免不得笑着点了点头,又对赵更道:“那个周卿以前见过我的,也知道我的身份!若是我不乔装打扮一番,被他认了出来的话,那这架以后还怎么打?”
赵更不解的问道:“少爷啊!那个周卿真的见过你?你不过就是把皮肤变的黄了些,容貌上又没怎么改变!若是他真的认识你的话,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刘发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脸,道:“你没发现,少爷我一抹上这个东西,整个人就没有那么贵气了么?跟寻常商贾也没有什么不同嘛!至于那个周卿为什么没认出我来……”刘发歪着头想了想,认真的道:“大概是因为,他那个人比较笨吧!”
“呃?”赵更明显一愣,却听刘发继续认真的道:“你说他比我大了整整三岁,竟然连我一招都抵挡不住!这样的人,不是笨是什么?”
赵更苦了脸,苦笑道:“少爷啊!以您那天展示出来的武功路数,我们兄弟五个也就是能堪堪抵挡罢了,怕是也没有还手之力的啊!”
“哦?”刘发眨了眨眼睛,又挠了挠头,道:“那大概是因为,你们都比较笨吧!”
“……”
刘发稀里糊涂的穿着衣服,又听赵更道:“话说回来少爷!您这一身武功,是从何处学来的?属下记得,当年我们兄弟五个,追着您打的时候,您也不会什么武功啊!”
刘发闻言动作一滞,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两下。因为他有些拿不准,这些事情,到底可不可以跟赵更他们说。
“你还好意思说!”刘发眼珠一转,索性打个岔,将话头转走。他指着赵更的鼻子笑骂道:“当时你们五个大男人,心狠手辣的对付一个十岁的孩童!如今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挂在嘴边!真是不嫌丢人啊!”
赵更脸色一红,免不得又是一阵的赔礼道歉,这事儿也还真就这么被岔过去了。
但刘发知道,这件事情,赵更早晚会再问出来的!是要将那什么太祖爷爷梦中授艺的故事讲给他听,还是要将真实的事情告诉他呢?刘发决定,还是晚上好生问问师傅的好!
穿好衣服,又上娘亲那里打了个招呼,刘发便领着赵更出了曲台殿,晃晃悠悠的往宫外走去。
赵福、赵禄、赵寿三个人,原就在曲台殿大门外摆了个值勤的姿势、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瞧见刘发和赵更的身影后,急忙迎了上来。
“老五已经拿着少爷您的腰牌去了太尉府了!点卯的事情您就不必操心了,直接去留客楼赴约就是!”赵禄是个身形颇壮的汉子,瞧着就是一脸的憨实模样,除了平素有些冲动、莽撞外,倒也没有什么凶神恶煞之感,只不过就是笑起来的时候,也不怎么好看罢了。
刘发闻言点了点头,边往前走边跟那四人道:“你们平素在宫里也注意些,尽量别到处乱逛!万一遇见了我四哥、五哥,最好也都避让些,能不见面最好不见!”
“少爷放心吧!这些事情,属下们还是省得的!自然不会给少爷您惹事!”赵更沉声应道。
刘发微微点头,拍了拍赵更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复又洒脱一笑,道:“再过几年!等少爷我行了冠礼之后,就可以封王离京了!到那时候,咱到了自己的封地上,那可就没什么怕的了!”
赵更愕然发现,即便是在那麻黄粉,遮盖了刘发的白皙和神采后,刘发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中透露的出来的率性与洒脱,仍是带了几分撼人心魄的味道。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们来着!”刘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宫中侍卫禁军的选拔,想来是极为严谨的!按道理来说,非战死将士的遗孤,绝对不会录用的!赵更你曾经说,你们兄弟几个少年时,是在江湖上打混的!若是如此的话,又为何会被选进宫中呢?”
赵更几人闻言,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却听赵福道:“少爷您是久居深宫之人,又哪里知道外面的日子。”
“哦?这怎么说?”刘发眉毛一挑,问道。
“其实,也正是像少爷您方才所说的!我们的确是战死将士的遗孤!”赵福的嘴角泛起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他接着道:“我们这些人,打小就没了父亲,只是母亲将我们一手拉扯大!一个没了男人的妇道人家,哪里能抛头露面的做些什么?最多不过就是帮人做做女工针线之类的活计,涂个温饱罢了!我们这些个孩子,打小便在市井中胡混着,自然也就沾染了几分江湖上的习气!尤其是我们几个人……”
赵福的目中闪过一丝悲戚,他看了一眼赵禄和赵寿,接着道:“我们的父亲战死后,没过多久,母亲也过世了!所以,自小就独自在街面上鬼混着。若不是大哥和大哥的母亲,平素照拂着我们,哪里会有如今的我们?”
刘发微微皱眉,问道:“朝廷对战死将士的家属,都是有照顾的啊!按理来讲,每年划拨下去的抚慰金,应当够你们这样的家庭花销才是啊!”
赵福还未开口,那边赵禄却是已经笑出了声。他笑道:“哎呦我的小少爷呀!您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朝廷的抚慰?嘿!没错!最开始的时候,朝廷确实会每年给些个布帛、粟米的,日子过的虽然不富足,但也不至于挨饿!可是大概给了两三年之后,这些个东西就一年比一年少!到得最后,便连塞牙缝都不怎么够了!”
“怎么会这样呢?朝廷每年抚慰所用的款项,明明应该是有所增加才是啊!”
“嘿!且不说咱大汉的边关,连年受着匈奴的侵扰,一年增加的孀妻幼子不知有多少!更何况,这抚慰金朝廷虽然划下了,可是这一层一层的批下去,真正到得军户的手里,又能剩下多少呢?再说了,我们几个当时不过是少爷您这么大的年纪,就算是想去要应得的抚恤,也没有门路啊!”
“咳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赵禄的话,一下子直指了朝廷的时弊!这哪里是可以随意说的?赵更急忙咳了两声,见赵禄仍旧眉飞色舞的欲言,不由得狠狠的踩了赵禄一脚!
“哎呦!大哥!你干嘛踩我啊!”赵禄苦恼的抱着脚直跳。
赵更狠狠的一个眼神瞪了过去,赵禄这个脑袋里只有一根弦的,却是分毫也没有明白。
刘发看了一眼神情尴尬的赵更,微微一笑后,却是一面叹气,一面摇头。
赵更本想开口劝慰两句,却见刘发转过了身子,背对着自己,幽幽道:“朝廷、天下,这事儿太大,我管不了!但,你们如今是我的人,我就一定要管到底!昨日我就跟你们说过,你们跟着我,什么出人头地、衣锦还乡,是不大可能了!但是,我刘发今日在此许诺!只要我刘发有一口饭吃,就一定不让自己身边的人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