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尚一出来,就见到房外正站着不少白月庄的人,白庄主白半山也赫然正在其中。不过此时的他可没有往日一方大派掌尊该有的气势,面色有些难看,神情中有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拘谨。其他在场的白月庄众人无一不是武林高手,此时也都噤若寒蝉。
这也怪不得他们,修仙到了宋长老这个层次的修士若当真放开声势,对普通人会产生难以抵抗的灵魂上的压迫。
白半山额头见汗。在他身边站着两人,一人中年模样,一袭白衣素褂,鼻梁瘦削高挺,神情倨傲,正面无表情地束手而立。而他的旁边正站着一个浑身皮肤黝黑的少年郎,斜搭着布衣,坦胸赤膊,腰间围着麻布束带。赤着双脚,裤腿甚短,只到腿弯的地方。
这少年站在白衣人旁边,立如铁塔,头上扎着一个朝天辫,显得颇为拉风又带着几分滑稽。白衣人三、四十岁光景,黑肤少年看上去却年纪与铁牛相仿。
何尚对他们略一打量,料想这两人想必就是自己感应到的两名修士了。何尚的目光未在两人身上停留多久,就转而望向了白月庄的后山。
后山此时正显示出惊人的异像,一块血色雾团悬于空中,正剧烈翻腾蠕动,如同烧开的热水一般。大量的黑气从后山飞腾而起,不断涌入血色雾团。从远方看去,像血雾和后山之间连着一道粗大的黑线。黑气每注入一分,血雾就诡异地鲜亮一分。
何尚之前在夜里就模糊地见过这团血雾,不过远没有现在看到的这般声势浩大,也不知是何种神通,不由神色凝重,无意间手指屈伸,其中若有雷丝闪动。
白衣人见状哼了一声,但也不似开始那般脱大,甩手间几道亮光弹了出去。这些亮光所去方位各不相同,似乎其中有些玄机。
何尚心里咦了一声,这些亮光分明是是几个石块的样子,只不过这些石块上传出淡淡的灵气波动。何尚知道这应该就是冯万东提过的灵石,就是不知品质如何。
后山上空的血雾没过多久就停止了翻腾,红光一闪,眨眼间就到了众人面前,速度快得诡异,残影像在空中划出了一条鲜艳的血线。
血雾之上站着一人,身体枯瘦如骨。额头上有三道血纹,像刚被划了三刀,鲜翠欲滴,显得颇为刺眼。他眼窝深陷,却嵌着两颗白生生的眼珠,大嘴扁瘪,其中稀疏排列着几颗黄牙。此人正是一直未曾露面的宋长老。
宋长老手中拿着一只骷髅棒,白色的棒上隐现出不规则的红色圆圈。何尚等人尚是首次见到宋长老这副尊容,不由大感愕然,这哪有三分像人,活脱脱是个刚走出地府的鬼物,或者是刚从坟里爬出的僵尸。
何尚心内骇然。白月庄除了白白半山之外,其余人早已吓破了胆。心内皆道,早知今日情形,端两盆狗血才能稍许心安。
白半山暗叹了一口气,自己初见宋长老时何尝不是觉得活见了鬼。只是宋长老并未强求他做什么事情,只是要求能够独居白月庄后山。而作为交换条件,他可为白月庄解三次灭派之危。
这条件既然是修士提出来的,也由不得白半山不答应,这才将后山列为禁地,严禁任何人进入,并小心伺候,生怕得罪了他。好在多年来宋长老一直没有什么危害白月庄的迹象,终于让白半山略微放下心来。
白半山曾想,此等神鬼之人也看不上凡俗间事,自己可能是多疑了,渐渐还真把宋长老当作是白月庄的靠山何倚仗。现在看宋长老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不由有些害怕,却又不得不勉力化解一番。
白半山上前讪笑着对宋长老说道:“见过宋长老,容我为长老引荐一番。这位是李长安李道长,这位是金阿斗金道长。”白庄主一指白衣人和黑面少年介绍道。
宋长老并未搭理白半山,他和李长安、金阿斗对视一眼,随即将手一挥,将白月庄众人送出了老远。李长安手拈一道符纸,迎风一晃,只见一道白光蓦然出现,将三人一罩,转眼间在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月庄众人面面相觑,心内暗惊仙法玄妙,实在是匪夷所思,自己即便是武艺再高也难望其项背。
白半山貌似有什么心事,眼神一阵闪烁,带着众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此地。并严令白月庄之人不得靠近半步,否则定斩不赦。
其实白半山能够遇见李长安和金阿斗也是巧合,当时他心忧失手的分舵,遂亲自前往督战。在路途之中,正好碰见金阿斗与人争斗,别人刀剑齐上,金阿斗却全无惧色,任由他们劈砍,直到刀剑卷刃他也丝毫伤害都没有。
别人都惊叹金阿斗一身横练功夫了得,白半山却留意到金阿斗身上微有光芒游动,恐非寻常武夫之辈。再看李长安,束手而立,偶有人靠近就被弹往别处,根本就靠近不得半分。
白半山见过宋长老这真正的修士,见过他略施小技展示的神通,白半山本身武功造诣又已臻化境,自然分得清什么是武功,什么是法术。他认定李长安和金阿斗必是修仙之人无疑,于是放下一帮之主的架子,上前攀谈结交,希望他们能相助白月庄。
原本他也只是尝试一番,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本来修仙之士就是高来高去,远离人间俗事。却不料李长安和金阿斗似乎对入世颇感兴趣,不但一口答应下来,而且挥手之间就帮白月庄收回了两个分舵。
白半山既高兴又有些担忧,暗想这两个修士只怕也有什么隐情。但转念又一想,不由内心一声冷笑:管你背后有什么原因,就让你们去和宋长老拼吧,反正宋长老在后山总像个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爆炸。
两波修仙人起冲突不论谁胜谁负,对于白月庄来说都不是坏事。有矛盾、有钳制才会有求于己,至少不像现在这般被动得毫无办法。白庄主久坐高位,此等驭人之术岂能不懂。
所以,今天之事,表面上看白半山似乎有些委曲,其实这都不过是他刻意安排的偶然罢了。当然,他这个想法也只能闷在肚子里,要是说出来,十个白月庄也不够他们杀。
白月庄的人各怀心事,注意力都被宋长老等三人所吸引,竟没有发现还有一个何尚在门口悄然而立。
暖风习习,刚才宋长老、李长安和金阿斗所在之处空空荡荡。然而何尚却没有因此离开,他紧盯着这块空地一言不发,双目却隐约有淡淡的灵气飘忽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