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在夜色里警戒着,蝙蝠们低低飞着,吟游诗人在夜风里低声吟唱着挽歌,“曾被西方诸神派来,守卫东方大地的荒原狮王,你为什么会离开,在这影月将逝之时?狮王阿巴斯,狮王阿巴斯,尘世的荒原上已难见你身姿。狮心难觅,你的旅程已然在黑暗中结束。你眼里的火焰已经熄灭,一簇伟大的光辉,就此熄灭。”
“当它被肢解时,诸神听不到,诸神也看不到,”莉雅悲伤低语着,“但它终归是诸神的信徒。”
阿巴斯躺在地上,一道道鲜艳的红色染上它纯白的皮毛,金黄色的鬃毛已经没有光泽,莉雅轻轻抚弄着它的鬃毛,仿若它只是睡去,随时都可能醒来。
群狼们找来了干柴,加里安举着火把点燃柴火,冲天的火焰瞬间便把阿巴斯的尸体裹住,空气里只有特西亚低声的祷告声和柴火发出的噼啪声。
“你真的决定从低语森林那里走吗?”沃尔夫注视着冲天的火焰说,“你该知道她和某些人的联系太深了。”
“这是我的选择,”莉雅说,“也是他们的选择。就算知道安纳斯崔娜那颗精灵之心已经不再如初,我还是继续坚持这么做。”她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黑森林的空气真让人怀念,沃尔夫,那是多么清新自然啊,但现在却被血腥玷污,我再也回不去了。”
“这个世界还有哪里是平静的呢?”狼人颓丧地说。
众人和狼人吸血鬼告别后再次踏上行程。今晚的月光尤为明亮,把整个温迪荒原映照得一片惨白。所有人都低着头赶路,一言不发,在这月夜的地上留下一道道稍纵即逝的影子。
所有人都想念着火光、美食、佳酿,他们已经开始厌倦无休止的骚扰、截杀,或者是时不时就碰上的沼泽,以及阴沉的天空。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清晨中的森林还在沉睡之中,万籁无声。所有人都用手抚摸着那些大树,岁月用时光在它们身上打磨,在过程中辅以雨露浇灌,青苔装饰。
“这是哪里?”特西亚低声问欧德林。
“你能先说说你对这里有什么感觉吗?”欧德林开口道。
“很奇怪,”特西亚思索了一会儿说,“这里看起来很幽深、静谧、阴暗,但却不让人害怕。听,它们像是要告诉我们什么事情。”特西亚闭上眼睛,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不要去听,也不要去想,它们没法告诉我们什么。”莉雅犹如鬼魅般不知道从哪里出来。
“的确,”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人类,你们已经踏足不该踏足的禁地!现在,赶紧回头,离开这里!”
“你无权驱逐我们!”莉雅点亮了法杖,耀眼的光辉照亮整个森林,沉默的树木宛如士兵安静守卫,“吾代吾主巡视疆域,月与夜的仆人不该被拒绝进入低语森林。”
几个人从藏身的树后出来,他们有着长而尖的耳朵,白皙的皮肤,灰白色的长发与眼眸。手执弓箭,腰佩短剑,鹿皮靴子上还插着几把匕首,他们搭弓引箭,满怀戒备。
“请原谅我们的无礼。”最先说话的那个人站出来,优雅而郑重地朝众人致敬,“我们是低语森林的前瞻哨兵,欢迎圣石持有者。”
“不请自来是恶客。”莉雅熄灭了法杖上的亮光,“这里是来自黑暗森林的莉雅.莫奈以及她的同伴,我们希望能够觐见女王阁下。”
“女王阁下已经预知到诸位的到来,正在宫殿等待。”那个领头的人做了个请的动作,在前面引路,那些卫兵们则留下一些继续警戒,其余的跟在身后护送他们。
他们来到一棵树前,那个带头的精灵从身上拿出一颗石头在树身上敲了几下,低声嘟囔了几句话,随着一阵轻轻的晃动,一个巨大的树洞出现在他们面前。
“至此,你们才算真正踏进低语森林。欢迎,尊敬的客人。”精灵友好而骄傲地说,转身先行进入了那个树洞。
“我们跟上吧!”莉雅皱着眉头,语气略带不快,“什么都开始改变了,只有最不值得信任的人才以这种形式进入低语森林。”
“不请自来是恶客嘛。”狄卡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模仿着莉雅之前的语气说,但矮人却一路不停地低声咒骂着:
“倨傲的精灵,无礼的精灵,如果是在我们的家乡,远道而来的客人必定会受到隆重的欢迎,所有的矮人都会热情地请他喝上一杯,才不管什么恶客不恶客的!”
“安静点吧,我的好矮人。”莉雅拍了拍弗朗特的肩膀安抚他,又看了看前面自顾自行走的精灵,“如果你把时间都花费在抱怨上会后悔的,地底的景色可不是随便就可以欣赏到的。”
他们沿着一条狭窄的小道蜿蜒向下,镶满萤石的墙壁为他们提供必要的照明,不时有水滴从他们的头顶滴下。精灵们开始用他们的语言唱起歌来,于是,枯燥便一下子就被打发走了,就连爱抱怨的矮人也开始喜欢开心起来。
起先,精灵们一起低声吟唱,过了不久欧德林便不甘寂寞地加入他们,和着他们的曲调弹起鲁特琴来,到最后他直接抛下众人和精灵们混在一起。
他们穿过长长的通道,来到一片广阔的地下平原。这里是黑暗的世界,阳光照射不到,月光亦无法穿透厚厚的大地,光耀地底。这里的光辉来自于那些裸露在外的宝石、发出微光的植物以及那些高高挂起的魔法灯具,这里的光是属于地底的幽光。
领路的精灵越过众人,夸张地张开双手,骄傲地面对他们,说:“现在,你们才算真正踏上地底国度,格劳帕拉肯欢迎诸位。”
“这才是真正的奇异国度!”加里安情不自禁地说,转头看向特西亚,“开心点吧,特西亚,这么好的景象不是哪都能看到的。”
“当然了!”一个精灵跳了出来,在前面欢快地走着,用像唱歌一样的声音说,“就算白夜降临,这里依然还是夜的国度。”
“我喜欢能看到天空的地方。”特西亚勉强地笑着,“我不是夜精灵,他们也不会允许我们停留太长时间,毕竟我们不傻他们邀请来的。”
他们继续向前,精灵们一路慢行一路歌唱,后来莉雅也加入到咏唱行列。他们走过潺潺而流的地下河,还有那些高高矮矮的丘陵小坡,开满沿途的、在黑暗里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小花陪着他们在地底盛放。
三天后,他们到达了地底王国的心脏,精灵女王的宫殿:帕拉帕迪恩。不同于地底王国的其他地方,帕拉帕迪恩的光是乳白色的,那些被悬挂在高处的光球里装满了精灵们在月夜里收集到的月光。领头的精灵进去像女王禀告众人的到来,他们只能百无聊赖地在精灵卫兵的监视下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莉雅慢慢地朝着一棵老树走过去。那是一棵奇异的树,树身上长满了青黑色的苔藓,满是皱纹的树身上有着一张苍老的脸----这是一个树人,它艰难地抬起枝丫般的手,轻轻碰了碰莉雅一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哝声。
“你一定很难受吧!”莉雅用精灵语对它说,树人轻轻摇了摇头,“这就是生命,开始时懵懂无知,逝去时痛苦悔恨。”她轻轻抚摸着年老树人的身体,唱起古老的歌谣。
白色的荧光像雪花般落下,站在周围的精灵都被吸引了过来,他们静静伫立着聆听。欧德林吃了一惊,揉揉眼睛,皱着眉头啪嗒啪嗒地抽着烟,眼睛却看向远方。年老的树人慢慢闭上眼睛,舒展枝叶,一滴眼泪流下,滴进脚下的土地里,歌声戛然而止。
莉雅再次用手抚摸着老树人沟壑纵横的身体,精灵们三三两两地上前致意,然后离开,那张树脸渐渐地隐没、消失,所有的枝枝叶叶都静止不动。它死了,或者说它回到了生命的原点,又变成了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