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被那帮官兵带走,被收押入牢已有数日。
上一世,我不愿累及家人,自尽于房中,刑部的人赶到时只看到一具尸体。再次投生于宁州,距上京天高地远,本以为此生定会毫无波折平安度过,却未想过,竟有一日亦会有这牢狱之灾。
独自守着这冰冷潮湿的牢房,心中难得的焦躁。方夫人那日在路上便哭得晕倒,被一众官兵抬了下去,亦不知被带往了何处。那日虞恒狐假虎威,虽被我一时唬住,并未再为难方大人,可他说牢房里会大刑伺候却保不定会是真的。
官场历来险恶,为求自保陷他人于不义屡屡可见。方大人如今被拖出来当了替罪羔羊,就算当下圣上心中了然,可为保得朝中三方势力平衡,相互牵制,也极有可能视而不见,让方大人背这黑锅。
方大人和夫人虽说并非我亲生父母,但若是没有此次之灾,我必是会以方凌忆的身份长久地呆于方家,最后也是要侍奉他们跟前的。虽然他二人并不知我的真实身份,可在我看来,他们便就是我的再世亲人,我心内自然是希望他们平安无事。可纵观眼下之形势,方家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切莫说方大人,就是我和方夫人也必是不能全身而退的。
现下我心中唯一所盼,便是希望四月别再被官衙抓住。那日虞恒来府里拿人,她恰是不在,逃过一劫。说起来,自我投生于方府,与我感情最深的实是四月,若她亦因为此事被牵连进来,实非我所愿。
忽而想到前世魂魄离体后,曾见到的那位星君,那时他说我是冤死,历劫未果,故而又让我投生成了方凌忆。如若现下我再死于牢房之中,不知可还是算是冤死?
想到此处不觉可笑,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被困在这牢里。听得远远有急促脚步声传来,我一怔,看向牢房外头,却见那人气喘吁吁地停在那锁着的木门外,一脸的大汗。
“大....大小姐,你可还好?”林怀卿抬起袖子擦擦脸,一脸焦急地看着我。
“林公子,是你.....”我心中很是惊讶,没想到竟会是他。
林怀卿掏出一大串铜钱递予身后的狱卒,满脸堆笑:“多谢小哥,劳烦了。”
那狱卒亦是笑着接过,向林汉卿拱了拱手:“林公子客气,您慢聊,我给您外头把风。”说罢,也不作停留便离开了。
“此人原是我家一个管事的亲戚,我听说了方大人的事,便托人找他把我弄进来看看你,大小姐,你可还好?”隔着那木栅看着我,亦是满脸焦急,“你说先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林公子,我问你,我爹爹和娘可还好?”如今能见着他,我也顾不了许多了,身陷囹圄,心中虽然着急,对事情发展却毫无所知,只盼着他能带些消息给我。
林怀卿一愣,随即神色有些躲闪,只呐呐道:“这...这我也不知。”
他言辞闪烁,我心里大是着急,急声道:“林公子,为人子女的心情你亦是知道的,切莫骗我!”
他听后低下头,吞吞吐吐道:“我,我只知方大人要被押回京城,由刑部问审。”
我听后心内松了口气,押回京城交由刑部审问,表明圣上对此事极是关注,方大人一时倒也无暂无性命之忧。
“方....方夫人的身子似是不大好,被安置在哪处我也不甚清楚。”说完,他似怕我担心,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补充道:“不过大小姐你莫太担心,我多少还是有些门路的,等找人打听清了,便通知你。”
见我只是沉默,他又结结巴巴地安慰道:“大小姐,你,你也别怕,我迟早会想办法把你弄出来。”
“林公子,多谢你。”他只一介商流,与官场并无半点纠葛,却在此时,甘冒风险进这牢房来探望我,姑且不论他是否真能救我出去,他有这份心意,我也是感激不已。
见我如此诚恳,他似有些不习惯,,只低低道:“能得大小姐你这么一句,林某也知足了。林怀卿只一介商流,并无功名在身,也没甚大作为,大小姐看不上我无可厚非,林某也不指望能得你青睐。只….只前些日子听闻傅公子去世了,我,我不放心大小姐,这才跟着….你莫要见怪。”
“林公子,”我看着他,轻声道:“你的好意我感激不尽,可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林公子还是回去罢,别再去想什么法子救我,方凌忆若是死在此处,也是命该如此。”
“大小姐,我知你是怕我救你不成,反把自己搭进来。你且放心,我自会小心行事。”他见我拒他好意,急急解释道。说罢,又顿了顿道,:“大小姐你,你可还记得林某那日在方府门口说的话?林某一定说到做到。”说完便朝我一拜,匆匆离开。
那一日,方府门口,他亦是朝我一拜。还道,若我有难,他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那时还将其视为笑谈,却没想世事难料,只短短几日,便得以应验。上一世,危难关头,顾明远差人来叫我快逃,今世身陷囹圄,林怀卿信誓旦旦说要救我出去。两世为人,皆得人恩惠,不知何以为报。
“小姐?”兀自沉思,不觉有人靠近,忽听得这熟悉的声音,让我一怔。
“四月!谁让你来的?现下你正该回避才是啊!跑到这地方来做甚,快快回去!.”我见是她,心里大惊,这丫头,竟不知道分寸么,现在方家是墙倒众人推,她这时赶来,不是往火坑里跳。
见我一脸焦急,四月笑着宽慰我道:“小姐,你别担心,我有法子进来,自然有法子出去。我才刚见到那位林公子,他也来探望小姐?”她疑惑地问道。
我点点头,怕她在此耽搁,急着安慰她道“林公子说会想法子救我出去。四月你且先回去避避风头,待他日我若能平安从这里出去,定会去找你。
“林公子想救你?”四月神色诧异,继而扬扬眉,竟笑了,“他以为他是谁?”
我一怔,四月隔着木栏,伸手轻抚我的脸庞,神色温柔:“小姐你总是这样,无论到了哪里,总会有人真心待你。”说罢又轻笑,“可这次你是落在虞家手里啦,虞大小姐因为你喜事成空,恨你入骨,绝不会放过你的。那林怀卿恐怕要忙一场空啦。”她隔着木栏看着我,神色温柔,我看着眼前陌生的四月,霎时感觉冰冷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