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步云没有想到,她上任第一天的差事竟然是....
“换上便衣,随朕微服私访!”
皇上难得一展龙颜,狂傲的五官猥琐地挤成一团。
“什么?”
“嗯?你第一天上任就想抗旨?”
斜着眼看她,剑眉挑起。
“不、不敢。”
白步云拿起衣服溜去里间。
再出来时,一皇一侍卫变成了两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白步云看着眼前身着黑衣压暗纹的皇上,有些惊讶,不同于她,那身黑衣紧紧地包裹着他健壮的身体,一头墨黑的长发不拘一格地尽数挽在脑后,露出那双幽若深潭的墨黑眼睛,那对剑眉飞入额角。这样的皇上像泼了墨似地,坚毅的嘴唇有些嘲讽似地微微弯起,分外....张扬。
“回神了!”
一扇子敲在她脑壳上,诶,真疼。
“皇上。咱去哪儿?”
“嗯?说了是微服私访,你刚刚叫我什么?”为什么换了一身黑衣,连性格都变得这么.....霸道。
“......可我不叫你皇、叫你什么?”
“嗯,”皇上思考了一会儿,说:“我单名一个“滚”字,你就叫我滚爷吧。”
“滚、爷......”
白步云被呛到了,这名字也起得太有王八之气了吧,真适合。
“走,去正街瞧瞧!”
“滚爷,您慢点儿。”
皇上长得狂傲,连走路都虎虎生风,三步五步就将白步云甩在脑后。沿着正街一路走下来,白步云几乎得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程。
“皇、滚爷....您先停下,看看四周。”
皇上居然听了她的话,横扫了街上行人一眼。
“看见了么?”
“看见什么?”
“你看,这街边花瓣零落,春意慵懒,这路上的行人哪个像你这样一路疾行的?既是体察民情,应当入乡随俗。缓步慢行,方能体会其中滋味。”
“嗯,你说的有道理。”
滚爷傲首挺胸地一步一脚印走在青石地上,仿佛这里是朝堂一般,笑拥天下。这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气势,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
白步云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想,算了,我放弃了。王八就是王八,丢进水缸里也变不了金鱼。
走到梅花居,一阵浓烈的酒香飘散开来。白步云忍不住频频回顾,都两年没有去过了,不知如今那女扮男装的小二嫁出去了没有。
往回看了就不能看前面,步云一脑袋撞上走在前面的滚爷。娘的,真硬。诶,什么时候停下了?步云不解地望向眼前的黑衣人。
滚爷墨黑的眼睛盯着梅花居,嘴边露出一丝笑意:“走,去那里坐坐!”
“哎哟,小公子?你可两年没来了。”
一进梅花居,小二那带着点清脆的欢快声音就飞进白步云的耳朵。
“哟,这位爷是?”
“......”
料想到他压根就不屑回答。大概是滚爷的王八之气外露,看起来不怎么像好人,小二有些畏惧地看向好说话的白步云。
“这是滚爷。”
小二的嘴角有些抽蓄,但依旧保持着专业的微笑:“滚、爷请上座。”
两人坐定后,小二拿来酒菜,合上了雅间的门。步云故地重游,不由得有些感叹。她微笑着自言自语:
“唉,两年时光,一帘幽梦,想当年深夜在此畅饮,何等风流。”
“两年前你多大,竟可以饮酒?”
滚爷挑眉笑看她,眸间一掠而过的捉狭。
“嘿嘿嘿,喝酒,吃菜。”
步云心虚地给他夹了几口饭菜,滚爷心情大好,将一杯酒豪饮而尽。
步云见他如此,也一饮而尽,滚爷见此,大叫一声:“好!”
两人正喝着,却听见隔壁间传来响亮的交谈声。
“听说那白王府家的五公子,救驾有功被封了御前侍卫,一步登天呐。”
“是啊,据说他生得貌如冠玉,身轻如燕,一代风流人物啊!”
步云给了滚爷一个骄傲的微笑。
“我看不见得!”
“噢?济兄有不同见解?”
“我看那五公子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事。更不用说这消失的两年,谁都不知道他干了什么。说不定,是从哪个妖鬼蛇身那里学来的本事。皇上是一代明君,怎么可能随手就封个御前侍卫,说不定皇上也是被他给迷惑了!”
这一番话不大不小的音量,恰如其分地传入白步云耳里。她气得脸色发白,一拍桌子就要去找对门的人算账。但却被滚爷摁住了手。他脸上带着笑意,懒洋洋地说:
“唉,白爱卿,不要冲动。在我天朝,每个人都有自由发表言论的权利。”
白步云愤愤地看了他一眼,无奈他是上司,只好又坐回凳子上。
那边声音却又传来,
“明君?我看不见得吧。听说皇上不好女色,那些进了宫的妃嫔们一年才能见到他好几次。而五公子倘若真的如传说中那么好看,说不定这次的封赏是皇上见色起意,说是御前侍卫,说不准是御前暖床呢!”
白步云半是好笑地看向滚爷,后者刚刚还懒洋洋笑着的脸顿时阴沉下来,一对剑眉狠狠地扬起,鹰似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啪,他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说:“这帮刁民,妄议朝政。给我收拾他们!”
白步云很想说“唉,皇上,不要冲动。在我天朝,每个人都有自由发表言论的权利。”
但谁叫他是上司,只好认命地一脚踹开薄薄的屏风。在灰烟弥漫中顺便摆个英姿飒爽的造型。
“大胆!堂堂王府五公子也是你们可以随意泼脏水的么!”她看到滚爷眯起眼睛,连忙加了一句:“还有皇上!”
对方面面相觑,顿时抄起身边的宝剑就齐刷刷地向步云砍来。她再回头,滚爷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一边喝酒一边看戏,一点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拼了!”她躲开身边的剑影,抽出宝剑在四个人之间周旋,越战越猛,最后竟凭着一身来无踪影的轻功将四个人全部挂彩。他们本来就是公子,哪里受过伤,顿时吓得仓皇逃跑。收了剑,她得意洋洋地向滚爷的位置望去,却惊恐地发现,他不见了!
黑色紧身衣包裹着强壮的身体,一头墨黑的头发此刻正随着主人张扬的头颅而飞跃不止。小童丝毫没有发现跟在他身后的滚爷,急急忙忙跑进了梅花居第三层的一个大雅间。
滚爷安静地贴在盲角,眯起眼睛聆听。
“回林大人,只是小混混间的械斗,并未闹开,官府应该不会过来的。”
“好,你退下吧。”
一阵拉门的声音。
“诸位都是朝廷命官,今日召集大家来,无非是想宣布一个消息。上一任盐商,金无欢已经被暗杀了。如今,江南一带,各个新盐商蠢蠢欲动,相信各位大人已见到他们的贿赂。”
下面一片附和之声。
“皇上已经表露出意愿,想让他们竞价,价高者得。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在江南的油水可就没得捞了。”
“哎呀,那万万不可啊,万万不可。”
“其实无妨,反正天高皇帝远,就算是竞价,我们也可以往里面掺杂水分。这倒是好解决。只不过嘛,倘若我们支持的人不一样,那可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所以今日,我们就是要统一选定一个放水的盐商....”
不用再听剩余的话,黑衣人悄悄地离开了三楼。
白步云正着急得来回转悠,刚刚将梅花居搜了个遍,没有见到滚爷一根毫毛。这才第一天上任,就把皇上跟丢了。都怪她,非要跟人家打架。诶,脑袋怎么又撞墙了?她记得这里明明不是....
步云一抬头,滚爷好好地站在门口,一对剑眉挑着看她,嚣张的发丝还在飞扬。
“爷你可算回来了!”
“走吧。”酷酷地扔下两个字就大步往楼下开去。
“诶,去哪?”
“回宫。”
“啊,这就回去了?”
“怎么,舍不得?”
语气微微上扬,有些玩味的意思。
“诶..梅花居的好酒....是有点....”
“那就跟我下江南吧。”
滚爷停住脚步,墨黑的眼中跳动着好斗的火焰,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微笑。是该下江南跟这帮孙子好好玩一玩了。
看不到滚爷的表情,步云又再次一头撞在他背上,摸着鼻子。这个人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江南诶,她向往已久的江南诶!那她不是可以见到容谏之了!
“白步云听命。”收起玩笑的表情,滚爷变回皇上。
“属下在!”
“令你调动御前侍卫,尽快准备下江南事宜,着日出发。”
“诺!”
白步云抬起头看着一脸王霸之气的君主,心里小小的疑惑渐渐有了答案:
应该是他吧?
除了他,还有谁能有那种负天下为己任的豪迈。
除了他,还有谁能在天下大乱时能力挽狂澜。
那个嚣张勃发的君王,让人想要誓死跟随的少年天子,就是她要保护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