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酒馆的酒保在这里干了十几年,见过无数次小混混斗殴的混乱场面,但是眼前的场景显然吓到他了。
那个看起来不到20岁的少年单手撑地,地面就从他的手下开始破碎,一道10公分宽的缝隙一路冲到了店外,小小酒馆的门面轰然垮塌。这下他们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外面的夜色,以及夜色中一个突兀的身影,那是一个有着一头水蓝头发身着长袍的青年,看上去格外文弱。
这是一个偏僻小镇,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魔法师了,更没有人会用魔法来干架,人们对魔法的理解还仅仅停留在魔动耕具上。酒保都要哭了,他既没有本事劝阻,更没有能力让这位横行无忌的大爷负责,这下老板肯定要把全部的账都算到他头上。
“抱歉了,风涟。”纳菲斯两手结印,印在了她的额头上,“坚固之石,禁锢。”
风涟的动作凝固在了那一瞬间。纳菲斯终于能够仔细看一下那个男子。那个男子见自己暴露了行踪也并没有现出慌张的神色,反而镇定自若地与纳菲斯对视。
“胆小鬼,为什么不自己来和我打。”
那个男子的声音温柔如水:“我是一个药剂师。我打不过你,但是风涟可以。”
“呵,风涟要打败我还得等上几百年。她已经被我石化了,你现在要怎么办?”
“如果她这么简单就被你石化了的话,那么米伦贝尔大人给她刻下的咒印和我给她的魔药就白白浪费了。”青年男子双手合十,再度缓缓拉开,一个暗红色的圆形法阵出现在他的两手之间,他只轻轻吐出了一个字:“破。”
身后传出“碦啦碦啦”的声音,纳菲斯扭头,风涟果然再度动了起来,傀儡一样的僵硬动作只持续了几秒,她就沉下双膝,对着纳菲斯摆出了攻击之前的准备架势。
“米伦贝尔?哈,原来如此,恐怕法伽兰一族的叛乱也和他有关吧!你们对风涟做了什么?”
青年男子咬破手指,在暗红色的法阵上一划,风涟的两只手就腾起了黑色的火炎。他用事不关己的悠闲神态缓缓叙述:“魔法绝缘体当然不可能改变体质,米伦贝尔大主教所做的只是在她的身上创造了一个可以控制的临时魔法容器。而我的魔药的作用是催化,还有,让她能够更容易接纳邪的力量。是我的点子,很棒的法术吧。她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如果你看过她平时的训练成果就知道了。”
“嘁,真是混蛋啊。你好像很了解她嘛。她会喝下你给的药剂,平时一定很信任你吧。”纳菲斯余光关注着风涟的动作,他听说过来自幽冥的邪力,那是带来灾厄的不洁之力,“你却把她当作是工具,真可悲啊。”
“是啊,如果不是我的法术,身为魔法绝缘体的小风涟可能会更加可悲吧。我在拯救她,这才是她全部剩余的价值所在。”说着,他屈起五指,印在法阵上,“动起来吧,我的第一件作品,你会是最完美的艺术品,风涟。”
一个一模一样只不过被缩小了的暗红法阵出现在风涟饱满的额头上。她淡栗色的头发被微微带动,冷酷的脸庞散发出不可接近的意味,像是一株无法靠近的蔷薇,浑身上下带着血腥的棘刺。
眼看着风涟动了起来,纳菲斯抽出佩剑,一字一顿地对那个青年男子说道:“可悲的是你。大概你从未珍惜过别人的感情。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我已经充分见识了你的卑劣,接下来,是你应该接受的判决。”“唰”地一下,风涟移到了纳菲斯的身前,以那两簇黑焰为刃刺向纳菲斯。
“哈,高贵的殿下。”从头至尾那个青年男子脸上的笑意就不曾退去,“恐怕你要先和小风涟好好分一下胜负了,她不倒下可是不会停手的。可是她只不过是一个失去了意识的女孩子,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能痛下杀手吗?”
纳菲斯皱眉。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挥出砍向平民的剑。可是此刻的风涟逼迫地他不得不使出全力。风涟的身体和邪力的契合度越来越好,不久纳菲斯的肉眼就快捕捉不到她的动作了。那两簇黑焰的威力远超他想象,只交击了一下,他的精铁佩剑就被蚀出一道缺口。
“哈哈哈哈哈!”青年男子看到战况欣喜地大笑起来,他掏出一本笔记,快速记下了运转的法阵和风涟的动作反馈给他的数据,脸上的表情几乎疯狂,“契合度99%!没有出现任何法力排斥,我找到了最完美的容器!风涟,风涟!魔法绝缘体初号!哈哈哈哈,我是一个天才!”
面无表情的风涟全力执行着她被下达的命令——清楚一切障碍。所有的桌椅都在她的手下粉碎,酒保和醉鬼早就被吓得不知踪影,附近听到响动的居民只把脑袋伸出来查看了一下就纷纷缩了回去,紧闭门窗。此刻抛却了一切感情的风涟,才真正像是一个潜行者,一个舞动在黑夜里的梦魇。她在半空中不着痕迹地改变着自己的运动轨迹。
黑焰擦着纳菲斯的脸颊划了过去,留下一道血印,然后身影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隐形!风涟第一次用出了隐形,却是在这种情况下。纳菲斯咬牙,强迫自己感受周围气流的扰动。每一丝气息里都有可能隐藏着杀意。他猛地呼出一口气,佩剑绕出一个完美的圆弧拐到了自己的后背,准确无误地挡住了风涟。呲啦一声,纳菲斯的佩剑断成了两截。
“哦,对了,王子殿下,也许你还不知道堪萨斯已经陷落了吧。”过于兴奋的青年男子笑得有些狰狞,“就在我用传送阵到达这里的前一天。”
纳菲斯气息一窒,脚步立即乱了起来,堪萨斯陷落,堪萨斯陷落!他无法控制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更加无法集中精神,手臂和后腰立刻被拉出了两道口子,鲜血汩汩流出,但是他没有办法注意自己的伤口,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陷入火海的王城,呼喊奔逃的人民和被捆缚起来的皇族,那是他最亲近的家人!当发现风涟的脸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躲开了,锋利的黑焰带着血肉焦糊的气味捅进了他的肩膀。“啊!”纳菲斯的瞳孔因为剧痛而突然放大。风涟没有把手抽开,反而在纳菲斯的锁骨处缓缓转动起来。纳菲斯一把抓住了风涟的手,也不管她手上的黑焰带来的灼痛,他剧烈地喘息着:“嘶……风涟·塞缪卡加……现在,给我醒过来,……不然,你就会死在我的剑下……”
“哈哈,风涟是个乖孩子,她会好好感受你的垂死挣扎,杀人是她的天赋,是她的乐趣!”
纳菲斯一动不动,固执地紧紧盯着风涟无神的淡蓝眼眸,此刻那双眼眸染上了鲜血猩红的颜色,流转着奇异的色彩:“我知道你听得见……醒过来,你所引以为傲的忠诚呢?哈啊……难道你忘记塞缪卡加的姓氏了吗?”
“塞缪卡加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那是一群愚忠的狗。”青年男子歪起嘴角,挂起一个和他那温柔的长相极不相符的残忍笑容。
“闭嘴!”纳菲斯大吼一声,明明处于劣势,但是他眼中暴涨的杀意竟让那个青年男子感到了惊惧,“风涟,你就甘心受这样一个蠢货的控制?!”
风涟眼中的光芒闪烁了一下。
无法承认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眼神而感到恐惧,那个青年男子开始用法阵催促风涟再次动起来:“杀了他,风涟,我的乖孩子!”
暗红色的法阵飞速转动起来,风涟粗暴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再次高高扬起,这回对准的是纳菲斯的心脏。
而纳菲斯放弃了抵抗一般一动不动,就那样直直地与风涟对视。他看见风涟的黑焰刃划出一道轨迹,令人作呕的腥气扑入他的鼻腔。黑焰刃距他的胸膛只剩下一厘米的距离时,硬生生停了下来。这是他第二次险些命丧风涟手中,可是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风涟不会刺下来,他相信眼前的少女不会下手取走自己的生命。而且他赌赢了。
风涟眼中的白雾散尽,额头上的法阵印记也化为齑粉飘到了空中。她朝那个有着一头如水长发的青年男子一挥手,黑焰刀刃呼啸着向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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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菲尔纳德,米菲尔纳德,我曾视你为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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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强行冲破了咒印和魔药的控制,风涟失去了邪力,黑色的火炎在半路上噗哧一声熄灭。她紧紧咬着下唇看着一脸震惊的米菲尔纳德,那曾经是她信任依靠,当作自己的兄长的人。
“哈哈哈哈哈!”纳菲斯不顾自己的伤痛,因为押对了赌注而兴奋地笑了起来。他精致的脸染上了血污,却产生了一种充满霸气的美感,“该你了,药剂师!”
“我希望您能够把他交给我,殿下。”风涟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如果塞缪卡加是狗,那么你就连狗都不如,米菲尔纳德。”
“……哈……哈哈哈……噢,你生气了,小风涟。”米菲尔纳德愣了半晌,收回震惊的表情,目光中流露出如水的温柔,就像他以前教导风涟时一样,“我说过什么?我永远爱你,我一直在为你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