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后，某人就“顺其自然”地搬到了南思的住处。欧阳锋虽严厉，但对于他的私事从不插手，当然是在保证武功有所进展的前提下。
“不错，总算没有令我失望。”欧阳锋在考较之后，似乎很是满意，“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地把真经上的内容全部传授与你，到时候……”
“叔父”他沉声打断了欧阳锋的话，“侄儿对那真经不感兴趣，那上面的武功，侄儿也不愿学。”
“为什么？”欧阳锋有些意外。
“武功本无好坏之分，所谓的高低之别，也不过是习武者的功力差别所致。”说到这里略顿了顿，“况且侄儿觉得，白驼山的武功若是练好了，定然不比别的地方差。”
“说了这么多，都是因为那个丫头吧？”欧阳锋也不是笨人，再加上对他的了解，自然一语中的。
见自己的心事被戳破，他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只是闭口不言。
原以为欧阳锋会出言训斥，他甚至连挨骂的准备都做好了，谁知对面的人一开口竟是:“罢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欧阳克虽心中诧异，仍是没有多问，“多谢叔父成全。”
“嗯”那人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回想起黄药师在烟雨楼对自己说的话，心情有些复杂。
“欧阳兄，小弟并非有意占着真经不放，这其中实在是另有隐情。这经书虽在桃花岛上多年，可上面的功夫，小弟却是一点都不感兴趣。”说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当年内子默记经文，也不过是一时好胜。后来经书被两个徒弟盗走，内子强行回忆经文内容，最终心力交瘁而亡。这一直是小弟生平的憾事，所以才会对真经讳莫如深。”
又听他继续说道:“误伤小辈，也不是我的本意，只是那女孩子怕是……”说着摇了摇头，“该说的都说了，欧阳兄若是还想比试，小弟乐意奉陪。”
从回忆里抽身出来，信步在山庄里走着。恍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筝声，下意识地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各乐器的道理都是相通，这筝和你之前的短笛一样，用得熟了，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自然就容易操控了。”欧阳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演示，却在抬头看见欧阳锋的瞬间失了神。“当”琴弦应声而断，指尖也被划出一道血痕。
“夫人，您没事吧？”南思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欧阳锋，只顾着查看欧阳夫人手上的伤口。
“没事”平静地收了手，淡淡开口，“我有些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说着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南思这才看见欧阳锋正站在不远处，目光似是有些复杂。她抱起桌上的筝，略行了一礼，亦是离开了。
“这琴弦怎么断了？”欧阳克回到房间时，看见南思正小心翼翼地给筝换上新弦，因而随口问道。
“我今天和夫人看见你叔父了”虽然只有一句话，却足以说明一切了。
“我娘……”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算了，后来没出什么事吧？”
“夫人先看见的，所以才晃了神，失手按断了琴弦，连手上的伤也不顾就走了。”她心下亦是叹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娘亲还是没有看明白。”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弦换好了，你明天找时间把筝送还到夫人那里，顺便也陪陪她。”
“我？”他显然是没有料到，而后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我还是不要再去添麻烦了。”看见欧阳锋已是意外，若是明天他过去还筝，怕是又要勾起欧阳夫人的心事了。
“不是你，难道是我？”她笑着反问，“再怎么说，你也是夫人的孩子，你去了，她应该会高兴的。”
“好”他无奈答应，“若是明天我被娘亲赶了出来，定然唯你是问。”后面的话自然是玩笑。南思早就将欧阳夫人嘱咐自己好好照顾他的事，转述给了眼前的人，他的心结也解了不少，所以才没有拒绝。
“若是真的被赶出来，那自然是你的不对，你不想着怎么向夫人赔罪，找我又有什么用？”她揶揄了回去。
他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只好无奈摇头。
第二天上午，他依言将筝送还到欧阳夫人那里，对方果然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
“之前断了的弦已经重新换过，孩儿刚好顺路，所以就送了过来。”他解释道。那人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因而自己找话题道:“娘亲看起来像是有心事。”
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岔开了话题，“你不是还有庄上的事务要忙吗？坐一会儿就走吧！”
“您就那么不希望看见我？”笑容里难掩无奈，顿了顿又说道，“还是，觉得我的存在是一种耻辱？”这句话他一直想问，却没有问出口，刚才却不知怎的就问了出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虽是训斥的口吻，可听起来更像是心虚。
“您和叔父的事，还有我的身世，我早就知道了。”他似是自嘲地勾起一边的嘴角。
虽然从他近几年的反应看来，早就怀疑他知道了身世的秘密，可现在听他亲口说出来，仍不免心惊。
“娘亲，叔父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比我清楚，又何必自己折磨自己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果真是太傻了……”她心里发苦，微微合上眼帘，喃喃说道。三十年了，可惜她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缓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对身边的人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孩儿告退。”他亦是心情复杂，行了一礼，就转身退了出去。
出门之后，对自己的举动有些后悔，且不说他身为晚辈是否有资格直言长辈的不是，单就是他刚才说的话，对欧阳夫人来说，都未免有些残酷。在南思所讲的故事里，欧阳锋是个一心只重武功的人，连妻子儿女都不及九阴真经来的重要。可是现实中的叔父拿到了真经的全文，自己也没有被巨石压断双腿，所以自是没有机会知晓现实中的叔父究竟会做出何种选择。让他既亲近不得，又疏远不起来，着实让人伤神。
心事重重地走着，不想被人打断思绪，“失魂落魄的，你这是要上哪去？”不用猜都知道，敢这么对他说话的，除了欧阳锋，自然不做他想。
“侄儿刚从娘亲那边过来，想着随便走走。”他回过神来，平静说道。故意提起欧阳夫人，有心试探一下对面人的反应。
微怔了一下，这才说道，“一天天无精打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他不在意地笑笑，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极为认真地问道:“叔父，若是当初没有得到九阴真经，或是将来有一天，真经不小心丢了，叔父会去找它吗？”
“那是自然”欧阳锋不假思索道。
“那如果用身边人的安危，去换取真经的下落，您会答应吗？”他继续追问道。
“那要看是谁”略思索了一下，这才说道。
“比如我和娘亲”他语调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见对方沉吟良久没有说话，不在意地笑笑，“叔父不必纠结，侄儿刚才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欧阳锋这才松了口气，“就是，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让叔父费心了”他从容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回房间时，南思见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还以为他是受了冷遇，不由有些后悔提出让他去还筝的主意。因而没有多言，随手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静静地陪他坐着。
“你不用如此”他轻轻勾了勾嘴角，“我还不至于对你发火。”
“这我倒是不怕，就是怕你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一边说着，一边把茶杯递到他手里。
“幸亏有你”他接过杯子，由衷感慨了一句。
她现在多少也适应了他的说话风格，因而只是脸红了红，并未出言反驳。
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才开口将事情经过讲了个大概。说道欧阳锋的反应时，仍是难掩落寞。
她不知如何安慰，只好说道:“你叔父既然犹豫了，说明他还是在意你们的。”
“或许吧”他叹了口气。
有意岔开话题，半开玩笑道，“看你刚回来的样子，还以为你真的被夫人赶出来了。”
“想来，娘亲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多留了我一会儿。”何尝不知她的心意，索性顺着她的意思，撇开刚才的话题。
“没句正经的……”小声嘀咕道。
他也不反驳，只是低头笑笑，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