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没记错的话怕是有三年了,唐公子在这烟花之地玩得倒是不亦乐乎就不怕令尊生气吗?”苍衣冷冷地道。
“绮梦阁本来就是男人的快活林、温柔乡,唐某也只是凡夫俗子一个,这地方若不能让人流连忘返,你让阁子的老板拿什么养活这一楼子的姑娘?”唐毅的领口大敞着,腰带只乱七八糟地在腰际打了个结,手中捉着一只盛满酒水的白玉杯说完便悠然饮下一杯。
苍衣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道:“公子所言极是,听闻令尊在药灵国也算是富甲一方,想必家业庞大得很,怎么会对公子如此放纵,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后继无人吗?”
“你打探我家底做什么,莫非想当我老婆?”
“是啊,而且还想作正室。”
“这有何难?”
“喔?公子就不怕我这种青楼过活的人辱没了你的门风?”
“你看我像是在乎这些的人吗?你若还想问候我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的何不跟我进房里细说。在这里说话我累得慌。”唐毅将手中的空酒杯搁在楼梯拐角的横栏上,说完便自顾自地向楼上走去。
苍衣略一沉思当即打定了主意,如今的苍衣大不同于以前,还需惧怕他以武力相逼不成。
只在苍衣沉思的片刻,唐毅见她有些犹豫,好笑道:“怎么,不敢?你尽管放心,我不会武功,跟在我身边的两个门神也被我打发走了,今日你安全得很。”
唐毅的激将法对苍衣无用,但她却对自己的武功自信得很,不紧不慢地跟着唐毅上楼去。不过她也有另一番心思,三年前唐毅对她的轻薄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明月说必要时杀人见血也无妨,但她毕竟不知道唐毅的来路,更不想树敌太多让自己的后半生在别人的追杀中担惊受怕地度过。可是今日不惩戒惩戒他确是难消她心头之恨。
老鸨在她刚刚上楼的时候及时追上来,“姑娘处事还是冷静些好,阁子里人多口杂能不染血腥味就不要···毕竟我等收拾起惨局来也很吃力,真把官府的人引来麻烦就大了。你看上面怪责起来,你我都不好交代不是?”
苍衣冷眼看向老鸨满脸赔笑的样子,叫人发不出火来,心里又硌得难受。她转身继续走,言语更寒了几分,“你若连个绮梦阁都打理不好,我可以马上禀告门主请她换一个年轻点的。我行事自有分寸,事也是崖上吩咐办的,你不必拿上面的人来压我。”
老鸨生怕惹到了她连道:“不敢不敢。”
苍衣进了三号房即刻阖上房门,转身时又见唐毅身势欺了过来,一张略带着邪气的脸竟在咫尺,口里残留着淡淡的酒香,他用双臂将她圈禁在胸前狭小的空间里,不言语,只暧昧地看她。
苍衣脸上的笑灿若春花,拔出剑来直抵上他的下颌,让他的脸再不敢亲近分毫。
“你本事了。”唐毅惜字如金,赞她道。
“怎么说?听唐公子的口气是还记得我。”
“我对每个长得美的女子都记忆深刻,你不就是把月白袍子换成了血红的。不是吗?苍衣姑娘。”
苍衣诧异地睁大眼看他,这个整日流连于花丛中的人竟然记得她的名字。
她再看向檀香木桌上摆放的两只斟满酒的剔透的白瓷杯,让她觉得他是一直在等待她的到来,当她真到了此处他便显出现今这副好似看到鱼儿上钩的喜悦,她竟看不透眼前这张玩世不恭的面孔下藏着的究竟是颗怎样的心。
“唐公子对奴家倒真有几分情义在,你我仅一面之缘,都过去三年了却依然记得我的名字。我倒是真的有些动心了,却不知你的金山银山是否真的有?总不能让奴家跟你回去吃糠咽菜的吧。但看公子在阁子里挥金如土倒有几分财力,奴家冒昧问一句:令尊做的到底是什么营生?”
“我若说实话告诉你我家老头子贩卖私盐,开黑矿兼之拐卖良家妇女,你信是不信?”唐毅笑道,话说得似真似假。
苍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见他一派坦诚地迎接自己的目光接道:“信,怎么不信?我说唐公子身上怎么有股···”
唐毅好奇地道:“你但说无妨。”
“···狼胚子的味道。”苍衣牵动嘴角,轻笑出声又问,“你在打绮梦阁的主意?”
唐毅的身体向后退了退,离开那危险的剑一段距离,点头老实承认。
“那公子恐怕要失望了,阁里生意正是兴隆,我家主子没打算出手,唐公子还是趁早死心的好。”
“向来有水滴石穿,铁杵成针的道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可让我好奇的是,你家主子是不会打算盘么,我出的价钱是这阁子真正值的三倍,不过就想买这块招牌而已,你们老板竟然不同意,呵呵,千万别说这是她家的祖业,小心她祖宗从坟堆里爬出来问罪于你。”
“你···”苍衣见眼前这人好话听不进,肚里的火气正待发作却忽听隔壁二号房传来魅惑的声音。
“如梦,你个小妖精,让爷我一阵好等···”屋子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一男子的污言秽语清晰传进他们的耳里,“不过,你这手怎么回事?”
“哦,这是小时候落下的疾,手没废掉已属幸运了。怎么,大爷嫌弃?”
男人紧拥了女人入怀,粗犷的吻席卷女人的全身,不言一语,确已告诉她自己到底介不介意。
这边屋子里,唐毅在苍衣出神之际两指夹过她的剑刃,俯身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
身下的人毫无反应却犹处在怔愣中。良久过后她才抬腿踢上他的膝盖,他后退,她便抢了这个空当拉开房门冲了出去,倒把唐毅惊了一跳。唐毅痛得龇牙咧嘴,捂着自己发痛的膝盖却又不得不谢她一句脚下留情,幸亏踢的只是膝盖而已。
立于二号房前,苍衣定了定心神。屋里的男人叫女子如梦,自己仅凭“手掌”这敏感的两个字便冲进去会不会太过莽撞。老鸨的态度看似谦卑却并非是盏省油的灯,若真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惹得崖上的人震怒就真的难办了。
唐毅追出门看苍衣的手已触上门板却又在犹豫着什么,淡淡而笑却不知她对二号房的到底是什么情绪。他闲散地走近苍衣,苍衣却浑然不觉。他将手压在她触上房门的手背上使力帮她推开房门。
雕花大床前依然置了扇轻纱罩的屏风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致。唐毅抓着她的手往里面带,道:“婆婆妈妈的做什么,想看就走近些看啊。”
苍衣让唐毅停在屏风后,自己手中仍然紧握着她的剑,轻悄悄地踱至屏风一侧,可刚见被里的人探出头来看她,便顺手抓了枕头向她砸过来,幸了她身手快,利索地闪过。
唐毅抑制不住笑意,“哈哈”地笑出声来,苍衣瞪着他,他便立即住了声,憋得脸像猴屁股一样红。两人站于屏风后面面相觑。屏风上印着他俩浅浅的身影,一锭雪花银忽然从屏风另一侧扔过来直接砸在唐毅的头上,听里面的男人有些微怒的声音,“拿上银子马上给我滚出去,休要扰了大爷我的好兴致。”
苍衣忍不住也扯开嘴角发笑,见唐毅真的一本正经地捡起地上的银子,她抬腿从二号房里走了出去,,犹听到唐毅在身后道:“封口钱不得不要,奉劝阁下一句:还是悠着点,可千万别染上花柳病什么的。哈哈哈···”
唐毅出来的时候却不见了苍衣,他不紧不慢地穿走于各间屋子,仿若闲庭散步,在绮梦阁上上下下找了一通也寻不到。他的邪魅神色敛了几分,禁不住思忖:难道她来就只是警告?堂堂绝命门乃江湖一霸,何时行事变得如此畏畏缩缩的了。还是,对于绝命门,绮梦阁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重要。
杵在绮梦阁的大门边,一阵香风飘过,老鸨不声不响地靠过来,轻道:“唐公子有事?”
“那个叫苍衣的呢?”唐毅问,“走了?”
老鸨摇头,“妈妈我只关心那些没给银子的大爷走是没走,你说的女子我怎么顾得上呢?还是让妈妈我重新给你找两个水灵的姑娘上楼给公子唱曲儿吧。”
唐毅扬手道:“不用了”,转身时又顺手将刚捡的银锭搁到老鸨的手心里,将她打发开。高台上女子的歌声甜得就像蜜一样,柔得似水,让人像掉进了棉花堆。
他站在楼下往上望,映入眼帘的全是大腹便便的富公子,或者一脸势利手里捏着点权力就以为自己了不得的官老爷,顿觉头痛欲裂。眼睛微眯时当即想到:她是绮梦阁的人,阁子里找不到就必定进了后院。说起后院他还从未涉足过,这一次倒真是让他寻到了借口。
信步行至后院,果不其然,那朵艳丽的红云就挂在一楼徙出的屋瓦上,她剑已收进剑鞘里,抱着双臂背紧贴着二号房的木窗边,似一只飞倦了停在叶间小憩的蝶,恬静而美丽。
苍衣清楚地记得,姐姐除手掌有伤外,肩头还应有一块形如蝴蝶的胎记。她不想再让屋里的女子像以前的“青玉”一样蒙骗她,让她情绪失控而枉害一条性命。
唐毅遍寻后院,从院子角落寻得一把楼梯斜搭在屋檐上,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边爬还边咧开一口白森森的牙朝着苍衣勉强地笑,好像生怕一不小心落下去。等他终于踩在屋瓦上时,手脚笨拙得就像只呆鹅,走一步,踩飞一片瓦,走一步,踩飞一片瓦。
苍衣恼怒地瞪他,扬手示意他快点滚下去,他依旧不管不顾。状似放轻了脚上的力度,可一脚踩下去,又是“咔嚓”一声响,瓦片横飞。
好不容易“咔嚓咔嚓”地也贴上了木窗的另一边,他把脑袋直接搁在窗沿上往里望。“你这个笨蛋,你这样会被人发现的。”苍衣忍无可忍地道。
“那有什么,我爹是富商。你也来瞧瞧,他床上的功夫还不如我。”唐毅像没听到苍衣的话,说完看她脸上轻轻地染上两抹淡淡的红。
“那女的起来了吗?”苍衣别开脸尴尬地问。
“快了,男的已经没力气了。”
“···那女的起来穿衣时,你,你记得提醒我。”
唐毅点点头,“嗯”了一声,小声咕哝:“怎么偏喜欢看女的?”
苍衣握拳,指节被捏得咯咯作响,她硬生生地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去,暗骂:唐毅你这个祸害,让我怎忍心不让你吃一吃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