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回眸底的水气,狐疑地望着四阿哥,道:“你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今日的笑容,比以往两年加起来还多!
他没有说话,眼带笑意地凝视着我,缓缓倾身靠近,我被他看得脸颊直发烫,仓皇地侧移开两步,嗔道:“你、总之你没事就好,我还要回宫去看看十三阿哥!”背转过身,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胸腔内嚯嚯乱跳,酥酥麻麻的,“放电”可真是传神的词汇发明……
四阿哥自背后搂住我,耳鬓厮磨间,轻浅啄吻,我愈发慌乱,却无力挣开他,回眸似嗔似怨地瞟了他一眼,这家伙,分明想让我逃不掉!
煞风景的敲门声轻轻响起,一声、一声极有规则。四阿哥身子一僵,灼烫起来的唇离开我的耳际,我险些软倒,堪堪攀附住他的手。他揽住我,平顺了呼吸,低无可低地叹息一声,道:“我近日不便见十三,我的心思,你替我转告他吧!”
我脑中昏沉尚余,不敢抬头,匆匆拉门而出,迎面而来的寒气令我心静不少,我仰起眼眸,瞥见八阿哥的眼中冷意骤现,心下一惊,蓦地想起他说过的话!他带我来见四阿哥之时,我竟同样没有过丝毫的怀疑!若此事是一个局,目的是治我和四阿哥一条私通之罪,我岂非败得很不值得?!
不过,就算我没有怀疑,为什么四阿哥亦没有怀疑?他素来不喜欢我与八阿哥打交道,能带我来凝春堂的,除了奉旨调查的八阿哥之外,再没有旁人!可他竟然一句未提……
我甩甩头,这些事多想无益,还是回宫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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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由畅春园驶向紫禁城,久违的压抑再次回到心中,当日选秀之时,天光未亮,凌晨的街道一片死寂,只闻轱辘不断磕在地面上的声音,我抵不住一身寒意,抱膝而坐,不知道面前等着我的,会是什么?
其后世事纷纷扰扰,区区两年,回来竟颇有物是人非之感!说起来,比起待在紫禁城内,我得以留居畅春园,不可不谓幸运得多!否则,面对着德妃、贵妃诸人,恐怕更是不胜其扰!
我抛开心绪,贪婪地闻着空气中的二手烟。八阿哥方才留在凝春堂内,特意嘱咐需回兵部的九阿哥顺道送我回宫,他沿途试抽着云南自家地里产出的烟丝,意态无比舒适。我不禁强烈怀念起香烟的滋味,现代的戒烟者都说烟瘾是心理作用,照我看,我肯定不是!换了副身子骨,我就完全没有了一不抽烟就浮躁难安的症状!不过底子太差,必定是再经不起尼古丁荼毒的……
九阿哥诧异地睨我一眼,道:“你不觉得难闻么?”不会,挺好闻的!我淡然道:“还好,说明烟丝的质量不错。”他满意地哈哈一笑,颔首说:“你说的不错,这种生意的确该交由当地人,当初与我一同买地的富绅听信自己属下的夸夸其谈,收成简直不成样子!”
他瞥过手中的烟袋,沉吟道:“你觉得这批烟草应该销往何处?”我道:“南货北走,自然是运来京城!”他摇摇头,道:“你有所不知,皇阿玛最讨厌人吃烟!曾命御前侍卫传旨云:朕平生不好酒,但最恶吃烟!每见诸臣私行偷吃,极为厌恶,且烟是耗气的东西,不但朕不吃,太祖、太宗、世祖以来都不吃!此语一出,不少朝臣都不再吃烟!”
烟是用来吃的么?我哂道:“九阿哥必然不是吃烟之人,不知惯于此道者,绝非可以说不吃就不吃的!更有甚者,皆是不惜高价购入心仪的名贵烟丝。他们不吃,不过是‘看起来’不吃,何况没有朝臣,亦有乡贵富绅,九阿哥亦可以精制一批材料上乘的配套烟具,烙印上我曾说过的‘商标’,更可满足他们的虚荣心!”道理等同于现代软景泰的烟盒,或者ZIPPO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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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奉有上谕,加上有九阿哥的打点,顺理成章地坐上轿子直奔乾西三所。紫禁城高垣厚墙,纵然天际阳光普照,甬道中依旧冰冷肃穆,无怪乎就连康熙亦不爱待在宫内!两者相较之下,当然是畅春园揉合着北方大气与江南婉约的园林景致更令人清幽舒心……
于十三的寝居前下得轿来,恰遇到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十三侧福晋富察氏。此地可谓众目睽睽,我二人却一时不知谁该向谁行礼,亦同样不甘不愿,遂僵立在原地,她硬硬梆梆地开口道:“你来干什么?”我没好气地瞥她一眼,真是问的废话,难道我会是来看你的么?不愿浪费时间,径自登堂入室。
宁夜碎步跑来,福身道:“翎兮姑娘吉祥!十三爷在书房,奴婢带您过去吧!”富察氏随后跟进来,使人关上大门后,冷声斥道:“宁夜!你忘了十三爷吩咐过不许人打扰他么?!”宁夜嗫嚅道:“可是翎兮姑娘……”
我心生烦躁,难怪孔子会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原本还怪责他性别歧视!眼角瞟到一个匆匆闪过的人影,心忖既然有人去通报,那我也不用太着急了!
我坐到桌边,无视富察氏恨恨的目光,抬手轻叩着桌面,虽说四阿哥说德妃会设法撤销此次的栽赃,但一定会做得留有余地,好方便再次陷害十三!他们不变被动为主动,就始终处于挨打的局面!
方才我心心念念想告诉四阿哥一句不必顾忌隆科多,结果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就差没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今夕何夕!我清楚得很,若是我不提,会伤害到我的事,他绝不会做!
我隐去嘴角不觉流出的一丝甜甜笑意,暗暗喟叹,如今自己的心志是愈发得不坚定了!我挥一挥手,带不走的不是云彩,而是自己的满腔眷恋!他如此待我,到离宫之日,我真的舍得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