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信笺叠起纳入怀中,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心里反倒有些空落落的。我的本意是想请隆科多回来,是故安排皇子们成为他重审的证人,但如今这场硬仗就只有自己打。说到底,这是都统府的家事,没道理由我请他们上门坐镇!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岳兴阿那暴戾的性子,实在有些难以驾驭!
“翎兮!”我抬起眼,众人皆已起身,十四站在我身侧,仔细端详着我的脸颊,道:“一会我陪你回去,你别担心。”我蹙起眉,思及他必是想仰仗着我未来夫婿的身份,遂淡淡道:“不必,我心里有数。”心忖若十三阿哥没跟去西巡就好了,他与我的“交情”人尽皆知!
舜安颜的身份本也是不错的护身符,但我信不过他,也不想承他的情,我继续低下头思索,随口道:“你们先过去吧,我再呆一会。”
四阿哥道:“你们四个先过去!”我背脊一硬,真是的!一会避忌得离谱,一会又光明正大得离谱!我谁的脸色也不敢看,只得假装没听到,继续盯着地面作沉思状。
四人的脚步声鱼贯而出,默了一会,四阿哥拉起我的手腕从厅后离开,七拐八绕地净挑僻静无人的小路走,踢开一扇房门,把我往屋内一扯,反手闩上门。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地龙却烧得极旺,暖意融融。我立在原地,听着他稔熟地走动,不一会,一盏微弱的灯火燃亮,才知此处该是书房一类的地方,连绵的书脊在悬灯下若隐若现。
昏暗中,四阿哥面色紧绷,一言不发地探手过来解我的盘扣,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推开他,退后一步,嗔道:“你又想干什么!”饶是我并非什么大家闺秀,也吃不消他这样三番四次意图不轨啊!
他紧步逼来,托起我的下颌,视线在我脸颊一转,回到我的双眸处,问:“是岳兴阿?”我努了努嘴,“嗯”了声,他松开手,脸色煞是难看,我甜甜一笑,偎入他怀里,柔声道:“别担心,这些事我自己会处理的。”
他握住我的手臂推开我,又探手向我的盘扣,我忙打开他的手,紧紧捂住前襟,又羞又气地嗔道:“我好歹也算待字闺中,你怎么总是……”他一面扳开我的手,一面道:“让我看你背上的伤。”
我双手更是捂得紧紧的,道:“我背上哪有什么伤!今天是你的寿宴,不要在这磨磨蹭蹭的了!”
他双眼倏地一眯,捧起我的后脑倾身吻我,四片唇贴得密密实实,辗转厮磨。我脑中混沌起来,直到胸前一凉,方知自己中计了!我侧头避开他的唇,松开环在他颈后的双手,跺脚大嗔道:“你太阴险了!”
他嘴角一勾,手上的动作却未见停顿,我眼睁睁地看着他除去我的外衫,垂死挣扎般捏住中衣的衣带,满心无奈地说:“有伤、有伤!不用看了!”他睨了我一眼,继续执拗地扯松我的衣带,我重重地叹息一声,放下了手。
虽说肚兜跟吊带背心差不了多少,气氛又丝毫谈不上旖旎,在他跟前,我仍是有些心慌难安。我抚了抚自己的手臂,僵立着等他转到我身后,他轻柔地将我的辫子拨到身前,半晌没有动静,我试探着侧移了一小步,忽地感觉到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上来,痒痒的,忙闪身躲开,顺手套上中衣、外衫。
我理好着装,回过身,四阿哥幽黑的双眸深处跳动着两簇怒焰,表情越来越冷,阴恻恻地问:“你为什么要出园子?”我紧了紧嘴角,迟疑了一会,道:“我有我的理由。”他冷声道:“那理由重要得足以令自己再身陷险境?”
我斜睨了他一眼,心道最初还不是为了你!说:“我只是无聊,想出宫转转。”他嘲弄地道:“无聊?所以整日和老八他们腻在一起?”我蹙起眉,不满地瞪着他,这叫什么话!他冷冷地回视着我,目光里一丝温度也无,我身上的暖意慢慢褪去,苦笑出声,这算是哪门子的别后重逢?!
我闭了闭眼,淡淡道:“快入席吧,主人家不露面,像什么样子!”甫一转身,就被他扣住了手腕,他深吸一口气,扳过我倔强扭着的脸,沉声说:“你是我的,以后你的事,只能找我帮忙!”我转回视线,不解地蹙起眉,道:“如今他们和我的立场利益一致,不用白不用,你又何必揽上身?有这时间,不如多抓两个贪官!”
他抿了抿唇,半晌后,叹道:“都说你聪明,旁人的心思看得通通透透,独独一点也不会顾念我!”我蹙了蹙眉,眼里写满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点了一下我的眉心,说:“一会我陪你回去,隆科多大人名义上也算我的舅舅。”
我想了想,颔首道:“也好。”撇开他说的那点,也还有十三这层关系在!他的眼神骤然冷戾起来,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肃杀之意,道:“至于岳兴阿,我会让他知道,动我的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怔仲地望着他,我尚是首次见他这般模样,这就是帝皇的霸气么?
他恢复淡然,拇指轻滑过我的下颌,柔声问:“怎么了?吓到了?”我嫣然一笑,甜声道:“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他一愣,眼里霎时溢出丝丝缕缕的温柔,将我紧紧缠绕在内。
我本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羞窘不已,此刻更是脸颊滚烫,却挪不开视线,似乎就要溺毙在他幽深的眼眸里,他极其缓慢地低头印上我的唇,吻得又深又狠……
迷迷糊糊中,背脊上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我忍不住轻哼出声,他立刻松开我,急急退后两步,房中一时只闻两人的喘息连连。
他从不曾如此失态,我心知他已颇为情动,不禁浑身燥热,干咳了一声,道:“快入席吧,再迟,旁人不知该怎么想了!”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低斥道:“该死的岳兴阿!”话内的涵义让我更是不敢搭腔。
默立了良久,他握起我的手,沿原路返回内堂大厅,柔声道:“你原也不喜欢这些场合,不如就在这等着吧,我让下人给你备膳过来。”我正合心意,仰起脸点了点头,他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我,我的脸又不争气地红起来,挣开他的手,扭身走进大厅,却没忘记回眸娇嗔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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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的门槛上坐着小莲瘦瘦小小的背影,一听到动静,她迅速地转回身,三两步奔到我跟前,道:“格格,你没事吧?”我敛去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道:“能有什么事!”
小莲的双手在襟前不停扭绞,喃喃道:“想不到侧福晋……”我在桌边坐下,定下心神,沉吟了一会,道:“小莲,你知道我额娘的身世么?”隆科多言明要奏请康熙扶立香慧,若是香慧有这个资格,如今就不会是侍妾的身份了!我要的并非是她的名正言顺,但为了她的将来,我这个做人“女儿”的也得象征性地关心一下。
小莲想了一会,说:“奴婢只听说香慧格格的外家是江南的书香世家,她是大人在二十八年扈从皇上南巡时收在身边的,其他就不清楚了。”
我没好气地暗哂,敢情他们南巡都是去搜罗女人的,康熙如是、太子如是、隆科多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