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觉寺的候车大厅里边。王文易陪着李佩君排着队等着开往金堂的车，车票是之前就买好了的，王文易看着提着大包小包即将坐车回家的人群，心里边万分不是滋味。
很多人家都有一个习俗，那就是正月初一的时候不能够在家里边呆着，就算是出门去逛逛都是好的。这个习俗不知道从多少年前就传了下来，而现在的交通跟得上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上成都来逛逛。正月初一嘛，这是新一年的开始，愿意买点东西的也有，就算不买东西就沿着马路走，新春的人们都腰杆都要比平时直得多。
一天都很正常的李佩君此时仿佛终于开始要压不住情绪了。之前就有一些征兆，但是王文易也不敢点破了，因为他自己也并不好受。而现在排队都要到了，李佩君终于控制不住了，她的一只手死死拽住王文易的手，都不敢看王文易，牙齿咬得挺紧，就像是关注了挡住眼泪的闸门。
就在还有两三个人李佩君就要排到检票口之时，她突然转了过来，稍稍仰起头看着王文易。
“文易……我……我要走了……”李佩君说话很慢，像是一个做错事情说话吞吞吐吐的小孩，更像是一个即将离开另一半而伤心得语无伦次的恋人。
“那……你路上小心点……你到了之后……”王文易原本想说你到了之后给我打个电话，但是话到嘴边的时候他又想到昨天晚上约定好的这一天的恋人，他又怯懦了，“你到了之后就好好休息下吧，我……”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李佩君的眸子清澈发亮，乌黑的瞳一动不动，上边结了一层水汽，让王文易越看越是不敢看。
“佩君……”王文易深深呼出一口气，“我能够说点什么东西呢？要怪就只能怪这时间和这一系列的事情吧……佩君，回去了……回去了就开始另外一段开心的生活吧，尧希萌不是我女朋友，但是……”
王文易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想要狠狠再拒绝自己拒绝李佩君一次，但是话说出来的时候就变味了，好像是这种拒绝完全就是为了挽留。王文易不相信命运，但是有的时候不得不妥协了，如果王文易不认识尧希萌，而李佩君又这么对他的话，他是应该有多么幸福。相反，要是这次李佩君不再出现，不再让王文易自己觉得自己真的有一百个一万个不愿意舍弃李佩君的话，他会不会彻底把李佩君封印在自己的心里边然后和尧希萌开开心心地过上这么一段时间甚至是一辈子呢？
“文易，我懂的……”李佩君挤出一个凄艳的微笑。
“我昨天答应过你，以后再也不来烦你了，不管你和尧希萌怎么样，我都不会来打扰你们。你还是把我当朋友吧，我提一个要求可以么？”王文易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他怎么能够再去拒绝李佩君呢？
“你可以再抱我一下么？”李佩君望着王文易，王文易正看着李佩君。
王文易没有吭声，也没有点头，他用自己最真实的行动答复了李佩君。
“喂，走不走，不走别挡着！”两个人刚刚抱着，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原来排队终于到了李佩君了。
“要走，要走……”王文易一阵羞赧，赶紧把李佩君的票给递了上去，检票员看了看票，然后娴熟地打了一个孔，紧接着变把打过孔的票递了回来，还说道：“走，下一个！”
李佩君好像是还想说什么，也许那也缩水的拥抱有点不够吧。可是时间不等人了，连王文易也不等她了，她几乎是被王文易给推着进入了检票口。
“文易……”李佩君回过头来看了看王文易，王文易苦涩地笑了笑，然后对着她挥了挥手。
检票口外检票口内的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李佩君深深看了王文易一眼，然后胸口一阵起伏，咬了咬嘴唇，然后转身径直就上车了。看着李佩君一个人走开的身影，王文易孤单的感觉比昨天送李佩君走还要剧烈百倍。
王文易也是胸口一阵起伏，吐出一口燥热的浊气，整个身心都随着身周的温度降温，他想让自己稍稍冷静一下，可是他暂时还走不出这个角色。
隔着玻璃，王文易看着李佩君上了车了，这辆车上，有着一个拴住了自己心的人，这辆车将要到达的地方，是一个拴住了自己心的地方。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去？而且，要是自己回去了，还能够像是以前那样，和李佩君那么好，那么近么？
王文易一直盯着那辆车，他心中甚至有一种让昨天那种事情重现的冲动，但是最后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真的不可以了。
正在王文易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车上的李佩君在玻璃面前疯狂地挥着手，等到王文易看到之时，她才一只手拿起了手机，另外一只手给王文易示意着。
王文易下意识地摸出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闪烁着，正显示着李佩君来电。
王文易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前，这样可以离李佩君近点了。接起电话，王文易刚刚叫了李佩君一声，就看到车上的李佩君嘴巴一撇便哭了出来。
“文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李佩君站在长途车上，透着挡风玻璃看着王文易，她的眼睛红了，声音也哽咽了，痛得无以复加。
因为这一走，就是一辈子的离开。
“佩君，你回去好好休息下吧……”王文易眼神离不开李佩君了，不知不觉，他的眼泪也几乎要滑落下来，“我……佩君，我不想对不起你……可是……”
两个人都同时缄默了，电话没有挂，里边都是一些吵闹的声音，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很远。
李佩君站在车上，动也不动，就是看着王文易，自己流着眼泪。而王文易也不走了，仿佛他的思维瞬间短路了一样，他不明白自己想着什么，但是就是不愿意挪脚。
“文易……你走吧，让我看着你走……”李佩君的声音幽幽的，熟悉而陌生。
电话里的两个人远在天边，但是他们分明能够互相看到彼此，近在眼前。
“我看着你走吧……”王文易闻言一怔，心头也是一震。
李佩君哭得花枝乱颤的，王文易几次看到李佩君擦着自己眼角的眼泪，可是他就是帮不上什么。
王文易不吭声了，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李佩君。李佩君放下电话，电话没有挂，细微的电流声伴着人群的吵闹声就这么被放了下去，好像是世界上就真的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此时无声胜有声，李佩君的一切，王文易都懂，王文易的一切，李佩君却也是万分明了。
终于，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汽车缓缓发动了。
车子移动着，李佩君的眼神没有离开过王文易。
她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但是在王文易的心中，却永远也忘不了这样一个为他哭的人。
王文易一直盯着这个长途汽车，纹丝不动。待到汽车都走远了的时候，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看不到李佩君了，李佩君也看不到他。
整个人好像突然之间少了什么东西，王文易顿时觉得自己好累，走到一个候车厅，恰好看到一个空的座位，王文易坐了下来，一个长长的呼吸，吐出一圈大大的水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