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野揉着自己淤青的手臂,酸麻感疼得她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谁让你一个人去的,也不叫上我们!活该!”古禅吸了一口橙汁,很不客气地挪揄小野。小野瞥他一眼,心想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家伙这么没口德。
“对啊!人多有个照应嘛!”不跟夏语一般计较,这个家伙从来都不知道察言观色。
“嘿!我说你们俩什么时候合到一块去的!一个神情一个腔调!”田小野甩出狠话,把旁边两人吓了一跳。
“小野,那天你和林修岩都吓到了吧?”夏语不怀好意地问。
“我还不知道你瞎想什么吗?”小野把眼睛瞪得老圆,“你们别听那个莫念乱讲,那时候我受伤了,修岩只是帮我擦药而已!懂吗?擦药!”她把后面的两个字特意地强调一下,唯恐两个好友听不懂。
古禅干咳两声,右手努力往下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笑道:“田小姐,淡定淡定!我们懂,是吧?夏语!”夏语连连点头,与古禅四目传情。
当然懂啦,都去掉林字,直呼其美名曰:修岩。
“这个林修岩在搞什么鬼,让我们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田小野心中气呼不已,面对这两个白痴好友,非疯掉不可。
“咚、咚、咚!”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人同时翘首望去,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里!”不顾其它客人的眼光,田小野漫不经心地张开五指举过头顶摇晃。
林修岩坐下来,目光从他们三人脸上扫过,看来他们对自己很不满。
“大哥,你让我们等了好久!”夏语双肘托脸,对修岩翻白眼。
“对不起!呵呵!”林修岩接过古禅递来的面巾纸,在脸上胡擦一通。说到底,还是男人关心男人。
“修岩,说说你有什么收获?”
小野递过去一杯草莓酸奶,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稍作休息,理清思绪才说。
“弟弟出事的地点在湖南,是我外婆家,那时她还健在,父母经常带我们去探望她。那一年暑假我正在升初中,所以被留在家里。如果我也去了,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神色暗淡了一下,接着说下去。“外婆临近里的村子的确有一棵百年槐树,不,说不定它上千年岁了。前年小村修建公路,村民们把它砍倒了。如今我们去找那个地方,可能还有一定的难度。”
“砍掉了么?”田小野衬着脑袋说,声音有点儿颓废。
“小野,有什么问题吗?”林修岩问。
“没有!怪不得那个槐妖有那么大的戾气!”小野深吸一口气。
古禅站起来,激动地问:“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田小野赏给他一个暴粟,他摸着额头,委屈地道:“干嘛?”
“我和修岩两个人去,你激动什么!”
“什么?就你们去!”这是夏语和古禅同时发出来的声音。
“啧啧,你们还真是同心同德!”田小野双臂抱肩抿嘴戏谑道,脸凑到古禅的跟前说:“你们俩留在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保护修楚。”
“小楚有危险?”修岩惊讶道。
“暂时不知道,但是万事我们都要留一手。古禅,这次我们面对的不是纯情校花,而是千年槐妖。在那边打败它,它极有可能离开槐树回来抢小楚的身体,所以——”
“所以最重要的任务还是交给我和夏语!”古禅很顺畅地接过小野的话,倒也心安理得。
“宾果!真聪明的古禅!”小野拇指和食指一张开,成个“八”字型,对古禅一笑:“不过,给一些符我们用吧。上次那个驱邪气的净符就蛮好用,呵呵。”
古禅的额头冒起几道黑线,那可是他为数不多的存货。“你们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田小野眼眸一闪,对林修岩说:“火车票的事交给你啦!”
“为什么不坐飞机?”这个神棍的脑细胞莫非死完了?
“地理课都干嘛去了?那里没有飞机,傻瓜!”小野毫不客气地又赏给他一个暴粟。
在火车站大钟表下,夏语在小野的脸颊上狠狠地捏了一把,轻声道:
“小野,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为她画上几道符,小野轻拍她的手,笑道:“放心!回来时给你带桃子吃。”偏头正色对古禅说:“你要保护好夏语和小楚,这段时间我们要时时刻刻保持联系。”
“放心!等你们平安回来!”古禅与林修岩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夏语和古禅在心中默默地为他们祈祷。
到站时已是隔在上午,站在出口,两人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目瞪口呆。
“我倒是忘了,湖南的夏天雨水连绵。”小野鼓鼓腮帮,略为头痛地说。
林修岩背着两人的行李,那是一个黑色的旅行双肩布包。他的脸上露出一抹难色,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小野,我们先打车到白林镇。那里有去兴桂村的车。”他提议道,总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只好这样!”小野无奈地摊摊手。
一路风雨,下午才到白林顿。这是一个地区性小镇,还在开发建设之中,路途到处可见动工一半的房屋。给小野的第一印象就是交通混乱。林修岩拦住一辆出租车,青年司机告诉他去往兴桂村的公路出现塌方,道路已经封锁。
“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通车?”
“这个,大约要到明天上午才行。”
林修岩跑到小野身边,他们站在商店门外避雨。小野用手去拧他的一只衣角,水哗哗地掉下来。“老天!修岩我们必须先找一家旅馆换身干净衣服,不然你会感冒的。”
林修岩点点头,手指着前方道:“那司机说过了这个路口,往右走百来米就有一家‘幸福旅馆’,要不我们去那里?”
小野点点头,抓住他的手臂,一同冲入雨中。脚下的雨水溅着他们满身污渍,小野一个劲地大笑,如同游戏。林修岩那刻顿悟,终于知道他喜爱田小野的什么了?
“老板,我们要两间房。”
老板是一个胖墩墩的中年人,个头不高,满脸麻子看得小野心惊肉跳。两颗宛如小鸟般灵活的小眼睛在宽阔的圆脸上表现得相当精彩。
他的一只胖手搭在柜台上,抬头望外面的雨天自顾自说:“下吧下吧,越大越好!”
小野轻轻敲着桌面,他这才笑逐颜开地打量两人,吐出一句话:“只剩下最后一间房!”
“不是吧?”田小野大呼,林修岩尴尬地挠挠脑袋。
“小野,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胖老板小眼一溜,得意地张嘴道:“下雨天又遇上塌方,那些放暑假回家的学生、家长全部入住旅社,上哪儿都没有多余的房间。再说你们现在去哪里找旅馆呢?”
的确!嚣张也是要有资本的,即使他只是个小店老板。小野看到一对年轻情侣正提着行李朝这边走过来,立马一捶桌,对老板说:“我们就要那间房。”
“405室!”老板把头探出来,对着楼梯口大喊一声:“张嫂,405室,打扫一下。”
“听到了!”楼上传来回复他的声音。
“我总觉得这个老板有哪里不对劲!”小野的脑海里浮现老板那双贼溜溜的眼睛,以及他那张喊叫时的大嘴。总之第一印象不好,以后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他的表情有点怪异,整个人只见一对眼睛。”林修岩提示道。
小野一笑,马上被惊讶堵住嘴巴。
“咦,二楼竟然被水泥封起来了?”小野的手指触摸走道处的一面水泥墙壁,看得出来这里以前是一扇门。粗糙的墙面上有一条条清水游动,小野顿生寒意。
是渗水么?抬头看天花板,小野并没有发现漏水的痕迹。
“有什么问题吗?”林修岩看她这样在乎,不禁低声问道。
小野摇摇头,几步跨到三楼,三楼竟然也是一样。
“我们这里只有四楼有房间。”突然出现的张嫂把小野吓一大跳。她看起来是个很温和的农村妇女,圆圆的脸蛋已爬上几条皱纹,脑后是一条粗壮的马尾辫。
“你们的房间我已经换好床单。”张嫂对小野笑笑,那是非常朴实的笑容。见到走上来的修岩,眉毛不经意地一皱。
小野装作没有见到,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问她:“张阿姨,这四楼共有几间房?”
“九间。”
“你也住在四楼吗?我刚看到下面没有房间。”
“是,我和老板各住一间。”
踏入房内,小野和林修岩暗地松了一口气,这是间双人房。
“张阿姨,二楼和三楼为什么要封起来?这样不是减少了入住率吗?”小野脱掉鞋,装作无意问起。
“是啊!我也觉得挺可惜。问过老李,他没有告诉我。”她说的老李,应该就是那个胖老板。这个女人很善谈,可能是平日里生意不好找不到人说话,现在碰到小野这样的漂亮姑娘不禁话多起来。
没多久,小野就得知这个张阿姨不是本地人,那个路段塌方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因为近四年每到这个时候那里都会出事。这让小野咋舌。这个旅馆的老板姓李,平日里就守着这个旅馆过活,生意不好但对张嫂还不错。二、三楼被封是六年前的事,那时老李只是这家旅馆一个小跑堂的,老板死后便把它转交给视为儿子的老李。这些信息都是老李醉酒时说出来的。
外面依然下着暴雨,玻璃如水幕墙般让雨水冲刷。马路上车辆混乱,毫无秩序可言,人人把汽车喇叭按到最响,连站在四楼上的小野都听得清清楚楚。小野喝了一口热水,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右手情不自禁地移到白玉吊坠上。
“项链是你奶奶送给你的吧?”
林修岩从卫生间走出来,眼睛深情地望着小野。一头清爽的短发,几颗水珠沾在他的喉结上。白色的T恤与中蓝色的牛仔裤搭配,微喇的裤角略略掩住一对弧度完美的大脚。
“是呀!奶奶说她的心在这里,我们祖孙两人的心永远这样贴着。”小野冲林修岩温柔地一笑,把项链放进衣领里。
“修岩,她在这里守护我!”
“我知道。”修岩靠近她,她现在是这样柔美,修岩鼓起勇气去触碰她湿嗒嗒的头发。“你有一个深爱你的奶奶。”
小野感受到他手心处传来的温暖,心儿幸福地跳动。
也许这一刻,他们已经抓到爱情的尾巴。
一条金色的闪电落下,小野朝下望去。旅馆楼下原本空荡荡的花坛里,不知为何出现了一棵小树。它竟然在长,每一次闪电落下,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迅速爆长。
小野张大嘴巴,屏住呼吸,眼前的这一幕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瞬间功夫,小树的高度就上窜到小野的窗边。它离她是这样近,裸黑色的树皮犹如烤漆一般在冥色中透着微光。
这太不真实了!
林修岩见小野望着窗外出神,眼睛中流露出不安,“你,怎么啦?”。
“修岩,是老、老槐树!”小野如梦初醒,手指着窗外惊声叫嚷。
“在哪里?”林修岩问道,顺着小野手指的方向望去,他只能见到一团乌黑之色。
“就在窗外,它还在长高!”小野跳脚嚷道,真讨厌,为什么修岩见不到。那棵槐树在暴风雨中疯狂生长,全身乌黑发亮。它的枝叶向她的方向伸展,好像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小野拖着修岩的手往后退,她真怕它就这样把枝叶伸进来插入他们的心脏。
桌上的手机铃声响了,小野几步跨过去,那是古禅打来的。
“小野,修楚刚才醒了!他神智不清扑上来就打人!”扬声器里传来古禅焦急的声音。“口中还凶狠对我们说,都得死,你们谁都得死!”
小野回头一看,窗外的老槐树不见踪影,只有斜雨、纵雨织成的漫天水布。
“小野,你在听吗?”古禅问道。
“我在,我在!”小野大声地回答他,“你们没有事吧?”
“没有,只是被吓到了。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力气可真大。对了,你和修岩那边怎么样?”
“我们还没到兴桂村,去往那里的地方出现塌方,道路封锁。”小野舔舔嘴巴,严肃地对古禅讲:“古禅,你听着。我觉得事情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今天晚上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最好是不要睡觉。还有,我们时刻要保持联系。”
“慢点慢点,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不是那么简单是什么意思?”古禅惊道。
“不知道怎么说,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总之你和夏语都要小心点。”
挂完电话,小野心有余悸。刚才见到的景象和小楚突然苏醒肯定是有关联的,她可不相信那是什么巧合!
“小野,对不起。我帮不上忙。”林修岩神情黯淡地看着瘫坐在床上的小野。
“不,修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林修岩苦恼地说,为什么他不会法术,哪怕只会一点儿也好啊。
“傻瓜,你不是在陪我一起打仗吗?没有你,我会怯场的!”小野笑笑,她取下项链欲将它戴到修岩的脖子上。
“不,小野!”修岩把项链重新戴到她的脖子上。
“它只有戴在你的身上,我和你奶奶才会安心。”
小野听着很窝心,在他的手掌里轻轻点点,道:“修岩,我在你的掌心画了一道呼唤符,如果你遇到危险就立刻喊我的名字,我就会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