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山深处。
一座新筑的小院,这里是楚楚一家现在居住的地方。
师父和二师伯扮作老者,皆是白发长须,颇有几人仙风道骨的派头。我还是一身男装,宋福没什么变化,小青还是一身青衣,安静地呆在我的身后。这一趟出门,依师父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学习神仙在人间的处事方式。
小师弟宋福轻扣院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钻出一个小脑袋,是个小男孩儿,看起来十一二岁。见到宋福,小男孩儿这才真正把门拉开,开心地叫了一句“姐夫”。
“师父、小师叔,他是楚楚的弟弟李子瑜。”宋福慈爱地抚摸着小男孩儿的脑袋对我们说。
这时,院中的人已被惊动,纷纷走了出来,却是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少女。
宋福向双方介绍着。那边是楚楚和她的父母,我们这边除了师父和二师伯,还有我和小青。介绍到我的时候,宋福明显打了个嗑绊,才说出我们师姐弟的关系,也不知道是因为我这身男装还是比他还小的年纪让他有所迟疑。
楚楚一家人热情地把我们让进堂屋,楚楚的父亲留下来陪我们,楚楚娘俩却是进了厨房准备午餐了,虽然现在不过巳时而已。
师父师伯和李父相谈甚欢,在我听来却没多大营养,无非就是你夸我的徒弟聪明,我赞你的女儿伶俐,你说你的油盐酱醋,我谈我的书画琴棋……
这种氛围下,我和宋福、小青是没有插话余地的,只能安静地倾听。
边听边打量着四周,看着宋福时,我却不由得走神了,想起昨晚与师父的谈话。
师父说,在这段时间里,我做得比较漂亮的事有三件:其一为度化山神土地,那时师父离中原还不远,是以当天就送信过来称赞;其二为还玉,我在天条允许的范围内,充分地利用自身的优势,解决问题的同时,又没有暴露身份,而且有送有取,没有给别人带来麻烦,但是这种取巧的事不能常做;其三却是送灵芝时找的借口,把赠送说成是交换。
而我处理不妥的事也有不少,一是过于相信风儿,还轻易地把舒心茶当成交换条件;二是让张子周第七次喝息怒茶,不过不知者不罪,这事不能完全怪我,但没能尽快看完帐本的我亦有责任;三是给凡人用了舒心茶,虽说冯思远福缘不小,但毕竟是凡人,一次把运气用尽总是不妥;最不妥的就是宋福的事了。
看着宋福,我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师父及时赶到,他可能已经死了。用过剂量的压惊茶来疗伤其实是揠苗助长、竭泽而渔,实在是不可取。表面上看,宋福的创伤很快愈合,实际却是压惊茶激发了他全身的活力来修复那个伤口,其实是一种透支。若不是舒心茶馆会保护客人,若不是师父回来的及时,受了弟弟一刀都没死的宋福就死在施救的我手上了。想到这里,我就心有余悸,看来以后还是不能自作聪明,还是拜师学好医再去救人比较实在。
对宋福这件事,我第二个错误是擅自留人,试图借仙器之能,以神仙手段解决世间问题,甚至逆天改命。和还玉的事不同,这一次影响太大,极有可能被判为违逆天条而受罚。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师父才会干脆地带走宋福,让其拜入二师伯门下。这样一来,他便成了我的师弟,我用些手段帮他也就无可厚非了。好在二师伯也看宋福顺眼,没怎么为难就收了徒,还感激师父给他找了个好苗子。若是让他知道其间的原因,没准儿就要像师父敲诈他一样敲诈师父了……
哎,我还是太不成熟,一件事,差点儿害了两个人。无怪乎师父会特意带我出来学习。如此说来,我这会儿走神儿岂不是枉费了师父的苦心?
我心中一动,回过神来,继续听长辈的交谈,却惊奇地发现在那看似没什么意义的交谈中,他们已经决定接出宋福的母亲和弟弟妹妹后择日为宋福和楚楚操办婚事……
这天中午,我们在李家吃饭。一席人和乐融融,亲如一家。家常的小菜,却是无比的美味。
吃过饭,我们没坐多久便告辞离开,却也没有回茶馆,反而向兴平山更深处走去。我并不知道这一行的目的地,问师父时,师父却是一脸的神秘。
一路上清风徐徐,落叶纷纷,小动物远远见到我们便惊恐地跑开了去,还未及南迁的小鸟却是匆匆忙忙地飞来飞去,不知道是在加固房屋还是贮粮备行……
终于,我们再次见到建筑,确切地说,这是一个建筑群。大约一里方圆内,零零落落地散布着十多个小院。各小院却又隐隐相连,结成一个大网。建筑群充分利用了四周的环境,看似凌乱的房屋却是依山靠水,居高临下,地势险要,又能首尾相顾,对外只有一座高大的寨门,算得上易守难攻了。不过若是不小心被堵住了门,想要逃命却也是不容易的事。
似乎是猜到了我的想法,师父笑着说:“山里有暗道,若有麻烦,可以迅速把所有人转移到山的另一边。”
我愣了愣,不知道师父怎么对这个山寨如此了解,看来这里便是此行的终点了。
渐渐走近,我们已经可以看到山寨门头上硕大的“白水寨”三字,突然从林子里跳出两个身穿麻布衣衫的汉子,其中一人大喝:“山水有相逢!”另一个却是紧张地看着我们,目光闪烁,随时准备出手或是逃跑的样子。
“嗯?白水寨的暗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雅了?”师父似乎有点儿惊讶,“看来是老朽离山太久了!呵呵,派个人去通报吧!告诉你们胡老大,就说三少来了,让他速速来迎接!”
我心里暗暗好笑,明明是个老头儿,非要叫“三少”,知道的明白那是“沙”字,不知道的肯定以为他是装嫩。而且,一来就点名让人家老大到山门前迎接,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我们是来挑山门的了。只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处理了。
两个汉子却是很有自知之明,他们只是对视了一眼,又看看我们,先前问话的那个便转身回了山寨子,另一人却还是警惕地看着我们,一刻也不敢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