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小聊一番,便将这个中午消磨的干干净净。安于洛商和太后见太色已是不早,况且也无甚新鲜的话题了,便都起驾回宫去了。
而西门失玉,在这里呆的时间更是不短,此时也是诸位王子上课的时间了,也匆匆作别而去。
等得众人散尽,杨婉兮回到自己的房中,发了一回呆,便草草收拾了自己的行装。然后顿觉有些疲累,便躺在床上,本想睡一会儿养养神,但却怎么也睡不着。这短短的几日,无论是家里还是宫中,竟有那样多的事,让她应接不暇。弄得她的头脑乱七八糟的。
她便忍不住感叹,本来她还有些感激上天来着,若是能够深闺自锁,做一个清净自在的大家闺秀,安稳一生,倒也是人生乐事。但现在看来,正所谓祸福相倚,她不仅仅获得了前世所难求的富贵,也同时一头扎进了是非窝。难道,富贵与是非,也是相伴而生的吗?
但无论想要与否,她已经无可选择了。对她而言,眼前好像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找到解药,解了蛊毒,然后再去计划以后如何。否则,也许她永远都不可能再有“以后”了。
可是回想起春娇嬷嬷的话,杨婉兮只觉眼前迷雾重重。但不知为何,她隐隐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她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忽觉右脸上一阵麻痒,心中一惊:难道是蛊毒发作了?
忙从包裹中翻出一面镜子,举到右边脸旁,仔细端详一番,却并未见异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无绝人之路,杨婉兮,你一定要努力,一定要活下来啊!”她给自己打气。
但她却不知道,就在她将镜子放下的刹那,她右脸上的蛊毒的花纹却有了变化,甚至,连范围好像都扩大了些。
一下午的光阴,匆匆地过去。
杨婉兮无所事事。
春娇嬷嬷早已吩咐金燕给她安排了侍女。那个小丫头叫倩儿,长得倒也干净清秀,不过看起来呆呆的。杨婉兮送她东西,她倒也犹豫着收下了,不过叫她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却惊得兔子一样逃掉了。
杨婉兮一个人干巴巴地吃了无味的饭菜,不禁更加想念青萍了。
第二日,正当杨婉兮觉得自己又要一个人度过这个无聊的一天时,不想海棠那个小丫头却准时来了。
看到她有些苍白的小脸,杨婉兮心疼道:“病还未养好,还来上什么课?”
海棠撅着小嘴儿道:“夫子走得时候也不说一声,害人家等了这许多天!”
杨婉兮笑道:“这么说,你是想念我了,是吗?”
海棠闻言不自然地扭过了脸,解释道:“别多想了,我可不是想念夫子了,只是想着要完成功课,省得夫子说我不努力。”
“功课?”杨婉兮问道“什么功课?”
海棠颇有些失望道:“我这么认真地做,夫子却不记得了,真是的——”
杨婉兮不好意思道:“我这么多日不在,自然会忘了一些事嘛!你就不要计较了,赶快给我看看吧。是什么功课啊?”
海棠嘟着小嘴儿,然后好像颇有些不情愿地打开自己带来的小盒子,然后小心地从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玩意儿,杨婉兮一瞧,便想起来了,笑道:“哦!原来是这个啊。”
海棠盯着她问道:“怎么样?”
杨婉兮故意又端详了半天,这才慢条斯理道:“你这个珍珠编的小兔子嘛,造型倒是蛮逼真的,而且眼珠子用了红宝石来做,倒也有点活灵活现的感觉。不过嘛——”她顿住了。
“不过什么?”先前听得夫子评价,海棠倒是满心欢喜,此时听夫子的意思似乎还有什么不好听得下文,就有些着急了。
“不过这么麻烦的手工,你三日就做完了,而且这期间还是带病做的。精神虽可嘉,但行为却不可取。所以夫子不是很满意啊!”杨婉兮道。
“哦!原来是为这个啊!夫子不要不高兴,海棠没有带病做,而是生病前熬了两个晚上做完的。”海棠一高兴,便说了实话了。
可是刚一说完,便发现夫子脸色不善,便有些忐忑道:“夫子——不高兴了吗?”
杨婉兮叹口气道:“公主很喜欢夫子给你上课对不对?”
海棠点头。
杨婉兮又道:“因为夫子能带公主玩对不对?”
海棠又点头。
杨婉兮接着道:“夫子之所以会让公主去玩,是因为像你这么大的孩子,有很多东西都应该是从玩中学习的。所以,公主投入一点倒也不是坏事,夫子倒是很欣赏你的执着的劲头儿的。”
海棠使劲点点头。
“可是——”杨婉兮话锋一转,道“若是玩过了火,甚而是伤了身体,这就不应该了。”
海棠想了想,点头道:“不错,父皇说过‘玩物丧志’,是最不可取的。”
杨婉兮笑道:“倒没有那么严重,不过——你看看你,因为弄一只小兔子,病了这两天,不仅仅自己难受,若是夫子这两日不休假,岂不要耽误更多的课?更何况,若是淑妃娘娘因此而怪罪于我,我怎么担当的起?万一淑妃娘娘觉得我这个夫子不称职,把我给换了——”。
“不会的,不会的,”海棠忙抢着道。“我娘亲不会这么做的。”虽如此说,想起这两日娘亲的唠叨,心中却是没有底,于是忙补充了一句“海棠以后不再这样了。”
杨婉兮笑道:“这就是了。”又摸了摸她的头道:“说实话,看你病成这个样子,夫子心里也很难过的。更何况你是为了完成夫子的功课才——唉!以后可不要这样了。”
海棠乖乖地听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把脑袋躲开。
然后杨婉兮就要打发小丫头回去,可是她却说什么也不回去。说什么在舒宁宫里好无聊,今天好容易出来的。
杨婉兮没办法,看她神思倦怠的样子,课当然是不能上了。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兴冲冲地对海棠说:“瞧我这记性,从家里给你带了些小玩意儿,要不要看看去啊?”
海棠一听她给自己带了礼物,哪有不去之理,于是高高兴兴地跟着杨婉兮去了她的房间。
到了杨婉兮房里,见她打开一个小包裹,里面却是有一堆物什。只见里面有憨态可掬的不倒翁,穿着纱衣的布偶仙女,装着机关一转就会翻跟头得小人儿……还有些糖葫芦、麦芽糖之类的小吃食。
这些东西,市井中随处可见,并不稀奇。可是海棠看见了,眼睛却是瞪得溜圆,兴奋得脸都红了,她吸了一口气,道:“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杨婉兮道:“是啊!我知道你不缺金银珠宝,所以就给你买了这些小玩意儿,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海棠忙不迭道。眼睛却盯着糖葫芦。
杨婉兮道:“可以吃的,你尝尝,又酸又甜。”
“我知道——上次父皇带我去进香,我在街上隔着帘子瞅见来着,后来问了宫女,说是糖葫芦,不过从来没吃过。”
这样说着,便一把抓起一串糖葫芦,然后一口就咬掉了一个大山楂,含在嘴里,美美地道:“果然甜的”。不想嚼了一嚼,小脸立刻就皱起来了,含混道:“好酸哦!”虽这样说,却也痛快地把它吞下去了。
然后又一件件地把其他的东西拿出来把玩,看一件就赞一声,似乎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似的。
杨婉兮笑道:“你这丫头太夸张了,就算要讨我欢喜,也不用每一件都赞不绝口吧?谁不知道皇宫中可是无所不有的?你怎会缺了小玩意儿呢?”
海棠一边摆弄玩具一边道:“我可不是为了讨夫子你欢喜,皇宫东西再多,也不都是我的。而且,别人送的礼物,都是给我娘亲的,这才是我想要的礼物呢!”
杨婉兮一想,便了然。须知这爱美是人的天性,爱玩也是孩子的天性。可是生在宫廷中,最好的处世之道就是隐藏,想必小小的海棠从小就没少受这样的教育。因此最初见到她的时候,只觉得她像一个精心包装的洋娃娃,美丽却不真实。
不过所谓本性难易,久而久之,随着她们一步步的交流,渐渐地贴近,这个小丫头却是越来越显出了自然纯真的一面。让她欢喜。觉得自己长久的努力不是白费功夫。
杨婉兮一边想着,不想海棠看到礼物,却被勾起了一桩心事,越想就越觉得为难,于是也不再玩了,把东西放在一边,叹了口气道:“夫子就厉害了,知道海棠喜欢什么,不过海棠却不知道太后喜欢什么,所以都快要愁死了。”
杨婉兮奇道:“你在愁什么?要送太后礼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