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慕雪慢慢走近,那面容也就愈加清晰。
只见他二十上下的年纪,鬓如刀裁,眉似冷剑,眼如寒星,鼻梁高而直,嘴唇薄薄抿成一线,面貌英俊无比,却隐隐带着一股冷峭之意。
见到驻足的慕容清扬,他嘴角微微上扬,走近了道:“你来了。”
慕容清扬微笑道:“是,我来了。”顿了顿又道“最近疏于来往,只因太忙,父亲——快要回来了,你一向可好?”
听得“父亲”二字,东方慕雪眉头不觉微微皱了皱,唇也抿得更紧,很快便淡然道:“还好。”看看天色,冲心砚微微示意,心砚点头离开,东方慕雪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一进奈何天,便觉脂香酒香扑面而来。三三两两的艳丽女子,娇笑着迎来送往。衣着华丽的客人,有的须发都已斑白,有的还稍带稚嫩之色,无一不面带春色,左拥右抱,一脸迷醉。其间几个面貌清秀的小厮穿行左右服侍。二人刚一进门,奈何天的妈妈柳媚人花枝招展迎上前来,娇笑道:“两位大才子真是准时,刚才上官公子还派人出来看来着,可巧这就来了。”
慕容清扬浅笑寒暄,柳媚人便命一个麻利小厮引二人去二楼的杏芳阁。二人随着小厮来到楼上一偏僻雅居,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有一阵悦耳歌声从中传出: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曲词优美,歌声清朗。慕容清扬听了点头赞道:“不愧是‘京华第一音’,这样的歌声,也只有无瑕姑娘才能唱得出。”而东方慕雪听着词曲中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却有些微微入了神。
语音未落,只听得里面有一个低低的慵懒的声音有些不满道:“无瑕美人儿,你这歌儿虽好,却未免太寡淡了,有些不尽兴啊。”
听得此话,东方慕雪不免轻哼一声,掀开帘帷进去,一面冷声道:“你若要听淫词艳曲,何不另换一个姑娘来唱,何必难为人,糟蹋了人家的清名。”
只见阁中四面,分散着几个精致的小几,几上有几样清美的鲜蔬瓜果,别致菜肴。两位二十多岁的公子,四个美姬怡然在座。中间的位置,一个淡妆丽人看到东方慕雪二人进来,忙起身行礼,当视线对上东方慕雪的眼睛时,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东方慕雪冲她微微点头,然后朝正东的几旁榻上,斜倚着的穿着月白衣衫的清秀公子拱了拱手。
这个公子二十五六年纪,虽看来随意不拘,却隐隐透露处一种高贵清华之气。正是淡月公子安于西月。此时看到东方慕雪,不由笑着对正南几旁一绯色衣衫的青年说道:“早劝你不要招惹无瑕姑娘,岂不知她是有靠山的。这下可好,幻雪这家伙又要给你冷脸看了。”
伴花公子上官花楚一手抚摸着身边美姬柔软的细腰,一手轻捻了几缕美人的青丝,在鼻端嗅了嗅,斜觑着东方慕雪笑道:“我不过是让无瑕唱首好听的歌儿,他要摆一张臭脸给我看,我有什么办法。况且,他既有意,何不金屋藏娇,偏生要把这么一个美人儿放在这儿,让人眼馋,岂不是一大罪过。你说是吧,无瑕?”他问场中的女子道。
歌女月无瑕闻言,脸色又红了,看了东方慕雪一眼,对上官花楚道:“公子你又何必取笑小女子。”遂低头不语。
东方慕雪哼了一声,道:“自己还有一身风流孽债没还,倒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
上官花楚正要反驳,却瞧见身边佳人丝丝,正以嗔怨的眼神瞅着自己,于是嘿嘿一笑,又和她软语温存去了。
旁人见状,颇觉有趣,安于西月就取笑道:“伴花诸事都不在乎,偏偏就过不了美人这一关。”
上官花楚就道:“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又道:“做人本来就挺辛苦的,何必还要难为自己。你们就是太看不开了,才不如我自在。”
其他三人听了这话,各各想起自己的心事,不禁都若有所思。
一时慕容清扬二人坐下了,旁边也自然有一俏丽佳人侍候。月无瑕见众人安坐,又轻弹漫唱了一曲。
这时慕容清扬就说:“偏偏伴花你就喜欢这样的所在,靡靡之音固然悦耳,软香温玉纵然惬意,却不免让人心生颓废。不如我们下次寻一清净之所,高山流水,饮酒赋诗,倒也清雅自在。”
安于西月也道:“此话倒也有理,不过人说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可见这形式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心。心正则外邪不能入侵。在青楼也好,在山间也罢,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慕容清扬道:“淡月你这话倒是不错,只是能做到像你这样‘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的,其实能有几人呢?”
安于西月笑笑,自去饮酒去了。
上官花楚听得半晌,此时却道:“我也觉得清风言之有理,这天天脂粉酒肉,倒真是有些烦腻了。不如下次再聚,就去我们家西城外的那个别院,正在阴山下,晴水边,咱们一边赏那水光山色,一边诵那锦绣文章,岂不两妙?”
众人听了,也点头称是,不想上官花楚又一本正经道:“可是有酒有诗,没有美人,岂不是人生一大缺憾。不行不行,我还得带上丝丝同去。”众人一怔,却见他一边摇头一边又说:“有美独享,不合道义,不够不够,无瑕你也同去罢!还有兰儿、若香、碧露、晴芳、挽翠、凤云……哎呦!这么多美人儿,如果都叫上了岂不更妙!”
上官花楚一一数着,众人早已乐不可支,月无瑕也抿嘴儿偷乐,丝丝更是笑弯了腰。慕容清扬感到无奈,安于西月则一边指着上官花楚一边笑着摇头,就连一直关注着月暇的东方慕雪,唇角都勾起了弧度。
看着大家的样子,上官花楚又“奇”道:“咦!我说的如此辛苦,你们怎么笑得这样开心?”话音未落,又招来一阵笑声。
东方慕雪道:“你这家伙,明明精明的像一只狐狸,却偏偏喜欢做这种插科打诨的事。”
安于西月道:“也亏了他,我们这一行人才从不少乐趣。”
慕容清扬也点头道:“伴花只是表面上玩世不恭而已,其实又何尝比我们轻松呢!”
安于西月看着慕容清扬,不由道:“对别人你倒是能明察秋毫,可是怎么就是不明白流云的心呢?”
慕容清扬沉默无语。
东方慕雪于是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清风夙愿,你的妹子虽好,但如果不是他所求,勉强又有何用?况且我们一个个哪个不是发下了这样的心愿的,定要找一个两情相悦的绝代佳人——”说到此处不免看了一眼静静聆听的月无瑕,目露温柔之色。然后接着道:“如若此事发生在你身上,你又当何论?”
安于西月叹了口气道:“我怎会没想到这些,只是事关至亲,关心则乱。”
东方慕雪哂道:“平日里倒看你像个闲云野鹤似的人儿,不想也会缠夹在这种儿女情长的俗事上。”
安于西月也很有些无奈的说:“唉!看来我确实还未修成正果。罢了,反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只是个人有个人的造化罢了。”说完洒然一笑,饮尽杯中酒,漫吟道:
“香茗玉友足堪乐,不羡鸳鸯只羡仙。”
上官花楚本在一旁饮酒作乐,此时忽然乜斜着醉眼道:“淡月的妹子,可也是一个绝色佳人吗?”
众人听了又一怔,丝丝娇声嗔怪道:“公子爷,做人不要太贪心了,你瞅瞅这里佳人还不够多吗?什么兰儿、若香、碧露、晴芳、挽翠、凤云……”她学着上官花楚的样子掰着指头数着,众人不免又失笑。
几人又随意说笑一会儿,又品评了些时下的一些文章词语,奇闻异事,其间不免觥筹交错,众人渐渐兴致高昂,都有了醉意。看到众人已无意听曲,此时月无暇笑着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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