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杨婉兮边听着那边的谈话,知是机密的事,而这种事情,当事者最忌讳的事情莫过于不相干的人知道了内情。若是被她看到自己,就不妙了。
于是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们发现自己的。
可是不想耳边偏偏就听到了春娇嬷嬷那最后的一句话。她也有些纳闷儿,自己一个小小的宫廷教习,怎么会有这个殊荣去参加太后的寿筵呢?难道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嗯!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又想到:这种事,估计是麻烦之极,又无聊之极的。而自己向来不习惯这种热闹的场合。能躲就躲好了。况且自己此时出去,恐怕会招来春娇嬷嬷的怀疑。干脆就在这里躲一躲,春娇嬷嬷找不到自己,自然会走的。
这样想着,便拎起了椅子,拿了书,向花木更深的地方又走了走,然后坐了下来。等着春娇嬷嬷自行离去。
果然,不久她便听到了春娇嬷嬷在东院喊自己的名字。又过了片刻,便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想是春娇嬷嬷没寻到自己,便又要走了。
杨婉兮正要松口气,却听不远处善教宫的大门“呀”地一声又开了。然后又是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然后便听到春娇嬷嬷似是有些意外似的轻呼道:“咦?阿祥,你怎么来了?”
杨婉兮暗道:原来是祥子公公,不知道他到这里干什么。不过听春娇嬷嬷叫的这样随意亲昵,又想到初到善教宫时祥子公公的情状,便也有些了然了。
不过这次她却猜错了,因为祥子公公接着道:“还不是为杨家那丫头。皇上定要让她去参加晚宴,所以就把我给支来了。不过这个时候慈宁宫里正忙,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春娇嬷嬷笑道:“你不妨猜一猜——”
祥子公公顿了片刻,道:“难道也是为她不成?”
春娇嬷嬷道:“可不是嘛!我素日瞧着她虽也不错,可谁知这个丫头竟有这样的福分!”
祥子公公也道:“一个太后,一个皇上,有了这两位的眷顾,恐怕这个丫头真的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躲在隐蔽处的杨婉兮听那二人自顾自地说着,自己却又是惊讶,又是无奈。她自分自从来到这善教宫,她已经足够谨慎:既不攀龙附凤招人猜疑,也不强出风头让人忌恨。尽管如此,依然是是非不断。现在太后和皇帝又来这么一出,这不是要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上吗?
这样想着,便更断定了这个宴会是“宴无好宴”。于是便凝神屏息,更是连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
又听祥子公公道:“那杨婉兮现在何处?可通知到了吗?”
春娇嬷嬷道:“我也正在寻她,正巧你来了,就烦你去找找。我这边宫里出了点事情,还未来得及处理,今日虽忙,却总要去看一看才放心。”
祥子公公道:“哦?是何事?可麻烦吗?”
春娇嬷嬷道:“无妨,我自去处理,你只管找杨婉兮便是。她素日倒也从不出宫,只是在这院中看书闲逛,只是常常会歪在偏僻处睡着了。”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你若要寻她,要费些功夫了”。
祥子公公听罢也笑了起来。“这个小丫头倒也有趣。”
这边的杨婉兮可着实怔住了。她万没料到,经常连人影儿也看不到的春娇嬷嬷,竟这样了解自己。
杨婉兮自顾自地惊讶着,那边春娇嬷嬷却匆匆道了谢,要走了。临走之前,却又道:“阿祥——青萍那个丫头,可有消息了?”
听到了“青萍”这个名字,杨婉兮又是一愣。忙竖起了耳朵听。
“唉!还是没有什么线索,也奇怪了,查了这么久,竟然毫无所获,好像——这个丫头凭空消失了似的。”祥子公公道。
“怎么会这样呢!”春娇嬷嬷喃喃道。
“你也不要着急,我会多派些人再去找——不过,你能确定她就是你失散的女儿吗?”
春娇嬷嬷沉默半晌,道:“即使只是猜测,我也要找到她。万一她就是,我们母女分别这么多年——”说到这里,声音却哽咽了。
祥子公公叹口气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努力去找她——”。
春娇嬷嬷收拾泪眼,姗姗走了。留下了祥子公公一个,在原地伫立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事。还有一个一个完全呆住了的杨婉兮。
“青萍——是春娇嬷嬷的女儿?天!这也太戏剧化了!”杨婉兮眼前,不由得又浮现出那个怯生生的、惹人爱怜的小姑娘的样子。
早在发现青萍失踪的那天,她就托人给母亲送了个信儿,让她派人去找。不过一直到现在也都没有消息。现在的侍女倩儿的务实,更是时时让她想起青萍。想她无声无息却熨帖自然的照顾,想她对自己的依恋,想她总是羞涩小心的样子……而今忽然从春娇嬷嬷口中听到,青萍竟有可能是她的女儿,怎不叫她惊讶呢!
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通,早把隐藏形迹的事忘了个干净。
这时,一只大马蜂嘤嘤嗡嗡飞了过来,绕着杨婉兮悠闲地转了一个圈儿,便落在了她的衣角上。
杨婉兮一震,她倒不很怕这些东西,可是被叮一口可不是好玩的。于是便抖了抖衣角,不想那只马蜂竟无动于衷。杨婉兮于是便屈起食指,“波”地将马蜂弹飞了出去。那马蜂受了这么一击,勃然大怒,恶狠狠振了振翅膀,便气势汹汹地直冲她脑门儿飞了回来。
杨婉兮一惊,发怒的马蜂可不是好惹的。于是忙撤身一躲。不想背后便是一株小树,“啊——”,杨婉兮惊呼一声,脑袋重重撞在树上。
“谁?谁在那里?”祥子公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杨婉兮一惊,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慌乱中,忙定了定神儿,便有了主意。她稍作收拾,便拎起椅子等物,一边答应着“是我”,一边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祥子公公满脸疑惑地看着从树林走出的杨婉兮,只见她头发稍乱,上面还沾着些草叶,衣服上有些泥迹,脚步蹒跚。祥子公公问:“杨姑娘,你这是——?”
杨婉兮不答反问:“祥子公公,您怎么有空到善教宫来啊?”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又道:“刚在那边看书,睡着了,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就摔了一跤。”
祥子公公笑道:“我说姑娘怎的这样狼狈,以后要小心点,草盛的地方蛇虫鼠蚁都多,万不可在那里睡着了。”
杨婉兮点头道:“多谢祥子公公提醒。不过今天不是太后的寿诞么?您怎么会有空来这儿逛啊?”
祥子公公道:“我可不是闲逛,是专为姑娘来的。”
“为我?”杨婉兮一脸不解。
“是啊!”祥子公公喜滋滋道“太后她老人家和皇上都下了旨意,要姑娘你去赴宴哪!”
“赴宴?赴什么宴啊?”杨婉兮问道。
“就是今儿晚上在慈宁宫的寿筵哪!”祥子公公道。
“这个——”杨婉兮一脸为难道“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祥子公公一愣,诧异道:“姑娘为什么不想去?”
杨婉兮犹豫道:“太后盛宴,与会的若非高官,必是贵族,或者是我朝中的才俊,像我这样的人怎登得了大雅之堂?况且,刚刚一跤跌得脚有些扭了,行动颇为不便,所以——”。
祥子公公听了此言,笑道:“姑娘的担心倒是多余了,因为慈宁宫的寿筵,既没有高官也没有什么贵族,所请的也只是宫里诸妃以及安逸王一家罢了。”
“哦?家宴啊——那我岂不是更不能去了吗?我可是个外人啊?”杨婉兮道。
祥子公公见杨婉兮如此推托,即觉得有趣儿,又感到纳闷儿。然而看天色不早,便道:“杨姑娘就不要推托了。既然太后和皇上让你去,自有他们的道理。而且这旨意已下,你恐怕怎么着也得跟我走一趟了。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皇上还等着咱家复命哪。你还是快些收拾了随我去吧。”
杨婉兮见他说得坚决,且又想到“圣命难违”。思量再三,也只好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