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朋友一边说着,已经走过了“轰隆轰隆”作响的粉碎磨料车间,进了一个热浪逼人的车间。李毕林介绍:“这里是烧结车间。这里是生料熟化的的一道重要工序,对于水泥厂的生产至关重要。”
“那就是说,这是你们厂的关键部位了?那在这里做事的人,就是关键工种了,就如我们建筑公司,泥、木、混凝土三个工种是主力,其他工种都算是辅助性的了。”刘晓楠将这里的情况与自己工地上作类比。
“那我们厂里各工种之间,重要性倒还没分得这么清。不过,我们厂里领导确实注意在这里的上班工人,工作性质重要,技术性强,还又是长年的高温,比较辛苦。”
“哦,是吗?”
“我以前就是在这个车间上班,后来觉得实在受不了,就想办法换了岗位。”
“想办法?”
“厂里搞文艺宣传队,我参加了,还很积极,可在这个车间上班太辛苦,没有精力搞好文艺宣传的事,就向宣传队的领导提出来,他们帮着换了个工种,呵呵。”
“难怪你的二胡拉得那么好,是想表现表现,回报宣传队吧,哈哈。”刘晓楠想,人还是要有本事,哪怕是能玩的本事,也可以成为自己争取好处的条件。
“不过,真要想有大出息的,在一个单位里,就是要在关键部门的重要岗位上工作。我们这一帮青工里,这几年出了一个厂劳模,一个地区劳模,一个厂级领导,全部都是在这个车间里工作出的成绩。”
“所以,你当不了劳模,也当不了领导,只能拉拉胡琴,哈哈。”
两个人说着,走进了厂里检测大楼。这个楼里有些人还在上班,那是因为生产在持续,质量检测就不能停。
“袁春华,你看谁来了。”李毕林把刘晓楠引到一个值班的女技术员面前,刘晓楠已经看出来,她也是那天到北岭市看电影《海鹰》的那一大车人中的一个。
“啊呀,是你呀,刘晓枰的弟弟,刘晓楠。”袁春华是刘晓枰的初中同学。
“好呀,你这是当干部的地方呀。”刘晓楠凭感觉,这栋大楼里上班的应该是属于技术干部,就如北岭建筑公司基地实验室的那些人一样。
“那是的,我们电厂里在技术大楼上班的,大多是干部编制和代干编制。”谢泉生好像不知道些什么编制之类的事。
“我们这里才不是嘞,我连个以工代干都不算。只是上班的地方舒服些。”袁春华不以为然,一边还生气似地拨弄了一直手边桌子上的一个什么机器。
刘晓楠看着那东西好奇了,有点像以前在母亲的银行里见过打字机,应该可以前后左右地拉动,但拉杆却不只一个,好像是长长短短的有好几根,每根杆杆上还刻满了数字。而且,这个东西没有打字机那样的一个大大有铅字盘。那么,“这是个什么机器呀?”刘晓楠想着,就问出声了
“哦,这是个计算机,手摇计算机,还是当年苏联专家留下的。”袁春华说着,就用这个机器作起了计算示范。
“加减乘除都能做的。厂里的工程师还可以用它做乘方开方,我们做不了。”袁春华介绍道。
要讲计算,刘晓楠在学校读书时,算术成绩是很好的,不要讲纸笔演算,口算、心算都是学校里最行的学生。当然,他也知道珠算,打起算盘来还很快的,有点像母亲银行里的会计们那样,拨得算盘珠子“啪啦啪啦”响。
但是,他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什么计算机,就只要如刚才袁春华那样拉动几个那些拉杆,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可以算出一个复杂的算式来。这怎么可能呢,没有让那些拉杆多一根少一根的加减,就可以把数目的增加和减少,甚至成倍成倍增减就算了出来。
“哎呀,你们在工厂里当工人到底不一样,不像我们在建筑工地上,只需要卖劳力,根本用不上这些智慧的东西。”
“才不嘞,建筑才是最要技术的,比我们造这些泥灰更了不起。”李毕林说。
“唉,可能各个行当都是这样,技术在那些设计师工程们身上,到我们上班时,就是做人家有知识有技术的人定好的了苦力事了。你讲你们建筑行业,那建筑设计要多么高的水平呀,可那是人家的事,到你们泥工、木工凡只有下力气做事了。”袁春华倒是说出了一番有道理的话。
是啊,什么地方什么单位都是这样,一些有知识有技术有水平的做着高水平的事,由他们的工作结果确定了更多的人的工作,决定他们做什么,做得多么辛苦。这可能就是批判孔老二时说的,那种“劳心者治人,劳力治于人吧”。
可在刘晓楠经历中,那些劳心的有技术的人,也常常搞错了事,搞得下面的工人们费冤枉力。在西部三线工地上,不就常出现工人按施工图纸建起来的东西,又被新的技术要求拆了,然后就再重建。这样的建了拆,拆了建的错误,有些是设计图纸上的错,有些是决策者们对方案的变更。
刘晓楠曾经想过,那些在上面的劳心治人者,不知他们是否知道工人的辛苦,是否可惜那些被拆掉而被毁的材料。只是他觉得,如果自己这样一个工人有机会去学习工程技术,有机会当上设计师,当上工程师,是不会做出那些劳民伤财的让工人们白费力的事。
“晓楠,晓楠。走了,吃饭去,喝酒去。”李毕林连喊了几声,刘晓楠居然没听到。他完全是想到自己的事里去了。
“哦,哦,走了啊。”刘晓楠一边跟着李毕林和谢泉生往楼下走,一边还回头望了一下袁春华桌上的那个手摇计算机。
袁春华见刘晓楠回望过来,以为是与她招呼道别,也就对着他笑了笑,还朝他挥了挥手:“你们先去吧,我等下下班了,也过去敬你一杯酒。”
刘晓楠赶紧也笑了笑,心想,能在这样的技术大楼里上班,天天与高级的技术打交道,还嫌什么不能代干。要是我刘晓楠,才不去想这些,早就一门心思地钻研那些神奇的机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