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一楼大厅正中传来客官召唤，刚从掌柜的房里听了教训出来的小二哥把脸一抹，原本苦哈哈的脸上盈了笑容，把一双手在黛青的围裙上擦了擦，敞亮着嗓子高声答道，“来了！”
他泥鳅似的穿过熙攘却错落有致的人堆，避过手上高高摞了七八道菜盘的其他小二哥，没办法，近午时了，人多了点，要是能到二楼包间伺候，他才不用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呢。
小二把手臂上的干净白巾往肩上一搭，伏腰下去，“客官，需要点什么。”那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
燕云楼坐落在邑城频临白水江的繁华地带，八层高楼拔地而起，直入云霄，俨然成了邑城的地标建筑。
它虽然不在北燕都城恕州内，不过由于老板经营有道，理念与方式前所未见，楼里各项服务，无论是食宿还是休闲娱乐，都有自成一家的特别之处。且似乎人脉也颇广，经常来楼里吃饭的顾客都知道，这里是邑城总兵亲自带队巡守的，恕州高官也时不时来楼里饮宴。加之虽然燕云楼贫富兼顾，却也不是人人都能消费得起的，久而久之，有钱人家都以能在燕云楼里宴客为荣。
从开楼至今，燕云楼那生意真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说它是北燕第一楼，也不为过。
小二哥刚给这桌客人点好了菜，就听见门口又吩咐了，“客到——！”
他暗地里痛哭流涕，轮班的日子，它就是个悲剧啊，这脚不着地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转身，脸上是绝对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好吧，别问他什么是”职业“，从大老板嘴里吐出来的词语，他就没几个能明白的。
“欢迎光临。”小二哥弯腰做了“请”的姿势。
大门口的台阶下停着一辆并不打眼的马车，从车上先下来一名女子，鹅蛋儿脸，淡黄衣裳，小家碧玉。
不知这又是哪家小姐，平日达官贵人见的多了，他也没当回事，只是把手又伸了伸，重又“请”到。
却见马车旁又踱出来两匹马，紫衣男子执纸扇，玉树临风，白衣男子执宝剑，端正挺拔。
原来是护花使者。看那两人穿着，只怕也是哪家的贵公子，小二不好催促，只得迈出门去，“公子小姐，这边请。”
那名女子却左右望了望，回身撩了车帘，“夫人，到了。”
车里的白衣女子面上蒙了白色面巾，隐约朝她柔柔一笑，握了她的手从车上下来，首先却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
看我干什么？小二哥心里好不奇怪，他看几人虽然并不急着赶路，不过那一身风尘又怎么瞒得过他这人精，于是打起笑脸迎上去，“几位打尖儿还是住宿？”
高欢收了纸扇，朝后缓缓一挥，门口有几个仆从打扮的人抢上前接过燕云楼负责照顾马匹的伙计手里的缰绳，把两匹马并着马车在伙计指引下，牵去别处。
“打尖。”
只听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慢悠悠道，小二恍然回过神来，“是。客官这边请。”
几个人面上看去都没什么特别，至多是男俊女美，高欢等人又刻意隐藏了身上气势，因此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
此时楼上某间房间里，微旋酒杯的人瞟一眼屋角悬挂的隐镜，嘴角一抹弧度浮现，“看见大门处的小二了吗？”
旁座的人一愣，立起身走到隐镜前，大门口果然站着一个小二，看那样子应该是在迎接台阶下的几名男女，“看到了。”
“你行事风火，赶路过急，小心撞到他。”那人嘴角的弧线慢慢拉长了，举起酒杯，宽大的衣袖滑落下去，露出光滑洁白的手腕。
细碎的阳光透过墙壁上整齐排列的长长狭缝游弋进房间，经过墙面巧妙排布的镜面反射，在房间里折射出了梦幻的光影，轻舞的白纱，徐送的微风，风情的美人。
站立的人满心不解，却并不敢多问，只是双手一抱拳，”是。“利落转身而去。
大厅里，小二微侧着身子一边和几人适当笑谈，一边引着几人往里走，并没有看见迎面匆匆走来的客人，一不留神被撞了个趔趄，牵累了安宓向后退了几步。
幸亏一只手及时撑住了女子后背，她回头感激的一笑，走在右侧的苏步青微微红了脸，收回手。
两边都是客人，小二哥不知如何处理了，只得诚惶诚恐的和安宓道歉，倒是那撞了人的男子，一眼惊异过后，把小二拨开，扬声笑道，“对不住了这位姑娘，我还有事在身，你要有什么损伤，尽管在楼里留言，我一定负责到底！”
那人一双桃花眼眨了两眨，竟然哈哈大笑着出门去了。
红衣虽然一向张扬，不过能把一身红衫张扬的如此摄人心魄的男子，世上只怕也独此一个了。
安宓失笑摇摇头，示意夕儿无碍，提步往前走去。
小二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厅里环视一圈，跑回来对高欢安宓躬身道，“对不住了老爷夫人，厅里已经没了空座，要不小的领您上二楼包间儿？”
话一完他就恨不能打自己两嘴巴。大厅虽然也并不是一般百姓能进得来的，不过总归是差了一个档次，看这几人身份非富即贵，并不是平常人，你说你怎么能把人往大厅领呢。
谁知那紫衣男子似乎并不生气，反而笑着对他说，“无妨，那就包间吧。”
这么和蔼可亲的老爷如今可少见。小二喜滋滋的去拉楼梯旁的细绳儿，要是搁在其他大人身上，还不早闹翻了。
“夫人，你看如何？”高欢转头，戏谑一声。
那女子在打量燕云楼内里布局，小二的话她也不是没听见，不过并不见反应，仍是一如往常的淡笑着，回首看他一眼，又转向苏步青，“你和苏大哥决定就可。”那眼神竟然连一丝嘲笑的意思都发现不了。
苏步青涨红了脸，握着剑抱拳，转而一想好像不对，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只得尴尬道，”高······高兄决定吧。“
小二见几人达成了共识，刚刚对高欢的好感还没有消失，欢快的对几人介绍，”客官请稍待，二楼有专门的伙计接待，小的就不能侍候几位了。“
果然，话音未落，二楼楼梯口出现了一个伙计，不同于一楼小二灰色上杉，青灰布裤，腰间系着黛青围裙的装扮，二楼伙计皆是一身利落白袍，言行间也是彬彬有礼，不见一般小二的粗俗，”几位，请跟我来。“
高欢几人对视一眼，依言上楼，留下小二哥一人捧心仰望，我什么时候才能混到二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