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绫拿起茶杯,放在手中转了一圈,却又放了下来。既然影敢承认自己曾经的种种恶行,那么在茶水中加药这种事,他也是能做的出来的。眼看影法师一脸似笑非笑的玩味表情,纱绫沉吟道:“先不急着谈条件。您能否先告诉我,您让我喝下那种药剂,到底有什么用呢?”
“是记忆。”影法师说,“当初他们用这种药物,洗去你曾经的记忆,以达到魔法的效果。现在我们也想试试这种药水的效果。可惜我们没有拿到完全的配方,制作出的药水想必效果不佳。不知观小姐自己可有察觉?”
纱绫立刻意识到,自己那些奇怪的梦境,一定是药水的功效,然而她佯装不知,口中说道:“这我倒没有注意。”
“不说这些了。实际上,我们的条件只有一个。不如请殿下亲自来说吧?”影转换了话题。
沉默多时的连映闻声便清了清嗓子,说:“那么,我就直说了。请问观小姐愿意同我结婚吗?”
纱绫一把抓住椅子的扶手,以阻止自己想要猛然站起的念头。用力之大,几乎能听见自己的手指在嘎吱作响。她咳了一声,故作镇静地说:“恐怕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有何不明白呢?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连映的声音很是平静。
“可……陛下与我初次见面,我如何能……”
“也许观小姐并没有注意到,但丰收节那日的舞会上,我已经有幸见过观小姐的风姿了。总之,我只有这一个简单的条件,观小姐是否答应,便由您自己决定了。”
“可是,为什么……”纱绫几欲站起身来。
影插嘴道:“殿下的条件便是如此了,他说得清清楚楚,至于最后的结果,全看观小姐的意思。等观小姐决定之后,我们便会传信给您的家人,到那时候,想必观夫人是不会阻拦的。当然,您回复的期限是这一周之内,总之,就请观小姐权衡吧。”
直到离开皇宫,纱绫依然沉浸在一片浑噩之中。她在女官的引导下走出宫门,不知不觉回到家中,她径直走进房门,愣愣地站在窗边,半晌才回过神来。
如此荒唐的条件,或许对别的少女来说,是梦寐以求之事。然而——为何是她?
观东仪十七岁之前,明明默默无闻。当年老家主去世,观家被绯闻包围之时,她依然处在人们的视线之外,为何今日,她却骤然变成了众矢之的,甚至备受王族的青睐?四年前发生的事情,到底让东仪经历了怎样的改变?
婚姻并非小事,况且有观家这个背景,若是贸然答应,岂不就是明目张胆地向众人昭示,观家与王家缔结了盟约吗?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将同议会为敌。观家向来以商人家族自居,从来不介入任何政治斗争,因为无论染指任何一方,都有失败的可能。就算王家真的能够重新获得权力,观家又该如何自处呢?纱绫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做不了主,然而,她又该如何开口同夫人商量呢?
隔日纱绫应约前往符闻的住所。不知为何,这次的会面依然以聚餐的形式展开,也许符闻是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些?她本以为舒远也会在场,然而出现在餐桌边的,除了符闻本人之外,便只有几位陌生的男子。
符闻开门见山地问:“你和连昭见面了?”
“不是连昭,是连映。”纱绫如实回答。明明夫人始终要求做好保密工作,消息为何会外露呢?而这外露的消息,却又并不全面。这着实令人怀疑。
果然,符闻皱起眉头,说:“我在宫中安插了人手,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连昭在舞会散场之后,找你搭讪了?而这次他们只注意到你入宫,却不知是何人相邀。没想到是连映。”
“可为什么他们要找我?”
“国王想要与议会争权,这一点你知道吧?然而连映素来与其兄长不合,恰好国王又偏爱连昭,所以连映希望通过支持我们,来保留他在王家的权利。”
“‘我们’?您是说,连映是支持议会的?”
“没错。”
“那为何他不把他的行动告诉您呢?您难道不知道影的存在吗?他们做的那些事,难道都没有告诉您吗?”
“他又不是我的手下,何必要把这些告诉我呢?他虽然支持我方,但我们也并没有任何联合行动。”
“原来如此。”纱绫失望地搁下餐具。她原想着还可以同符闻商量一下“结婚”之时,然而既然符闻不知道真相,贸然开口,也并不是上策。“那么,您这次召唤我,是有什么吩咐呢?”
“并不是什么吩咐,只是征求你的意见。我想,若是观家能与连映结亲的话,我们的行动就会方便很多。”
“结亲?!您、您是说……”纱绫一口茶噎在喉间,一时进退两难,只得怔怔地望着符闻。
符闻露出艰难的笑容,说:“观小姐若是愿意嫁给连映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观家向来不与任何政治势利扯上关系,为何现在却要求我……”
“国王现在的行为,无疑是倒行逆施,我们的胜利,势在必得。”
“但这不是我的目的。”纱绫干脆地站起身,“我无意卷入你们的争斗,想必母亲也是这么想的。”
“那么,我就直接去找观夫人商量吧。”符闻也不生气,只是和和颜悦色地解释,“顺便说一句,我们已经掌握了切实的信息,关于露宗和观家的联系。你也知道,露宗向来与议会不合……”
“……什么?!”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辛如的事?
“没错。舒远告诉我,一直有人以观家的名义,给露宗捐款。”
舒远……纱绫内心悲叹。她差点忘了,舒远一直以来都是效忠于符闻的。他是符闻的爪牙,而非自己的朋友。
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作多情。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人带着她穿越了陌生的山岭,将一个全新的世界,展现在她的面前。然而那终究是一场幻梦。
然而梦到好处,还是得醒来的。
她早已背离了自己的初衷,却已经无处可逃。
但是,就算已深陷牢笼,她却不想就这样任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