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露宗”的存在人尽皆知,坊间也多有流言,但要真正说起露宗的教义或是组织,却很少有人能解释得清楚。
因为这一新兴宗教,虽然广泛撒网,极力宣传,但真正能进入宗教集团,了解到这种宗教实质的人,却少之又少。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无论是星之国还是银河之国,都没有勒令查封这一宗教。
从索要来的宣传资料上,纱绫看到,露宗与传统的日月信仰差异最大的一点,便是它强调人的自我约束,要求信徒严格规范自身的行为。它不注重现实的利益,而寄托于精神的净化。但这样的交易,真的对普通人有吸引力吗?
纪先生不是第一次碰到病人是露宗信徒的情况,而每次都无法顺利劝说病人接受治疗,所以,到现在也无可奈何,见怪不怪了。
但繁忙的日常工作和学习让纱绫很快就把这份疑虑丢到了一边。春天终于再次降临了,开庆渐渐热闹起来。
在苦寒中等待了一冬的人们为了庆祝春季的到来,往往会举行一些简单的仪式以示庆贺,而这也正是所谓的“岁朝节”。
与丰收节相比,岁朝节显得官方而正式,因此也就有点儿无趣,不过一到夜里,人们便抓紧时机饮酒作乐,四处狂欢。因为,岁朝节一过去,无论是对于农民、商人或是其他职业者,忙碌的生活便要再次开始了。
从市中心回来的时候,纱绫实在不堪忍受主街上攒动的人头和年轻人们歇斯底里的呼喊,便拐进小路以求清静。今天的街道似乎依然充满了祥和和欢乐,但纱绫却隐约觉察到了异样。在喧闹的人群中,似乎偶尔会走过几个面貌严肃的人,他们看起来全神戒备,与节日的气氛格格不入。纱绫本以为他们是警卫队的成员,可他们又没有穿着制服……或许是便衣吧?
她没有多想,拐进了偏僻的小路。虽是小路人迹罕至,但这几年来纱绫早已摸清了开庆的地形,知道哪儿是安全的,哪儿需要避开,因此她并不担心,安步当车,向医馆走去。
但不多时,不安的感受再次在纱绫的脑海中升起。她四下观望,虽然见不到可疑的人影,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然而没走两步,前面却忽然一阵清脆的木条断裂声。纱绫原本正在回头观察,此时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来,一边用力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尖叫出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眼前的情形也已经够麻烦了……纱绫看着眼前的男人,缓缓地退了半步。
男人带着兜帽,所以看不清脸部。职业经验让纱绫迅速辨析出了空气中渐渐蔓延的血腥味,看来这个男人此时正在流血。因此这一刹那,出现在纱绫脑海中的情绪,竟然不是恐惧,而是对男人身体情况的担忧。
“你受伤了?”纱绫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自己又在犯傻。然而此时才在脑海里响起的警钟显然已经太晚了,就在纱绫准备呼喊并转身逃跑的时候,男人突兀地开口说:“请留步……”
“咦?”纱绫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却又在同一时间开始腹诽自己为什么如此听话。
但男人已经向纱绫走来,一边问:“离这儿最近的城门在哪儿?”
“这个……”纱绫闭上眼睛想了想,“从这条小巷出去,左拐到第二个路口……”
但还没等她将路线想清楚,男人忽然做出噤声的手势,然后猛地跳起来,一下子就消失在路边的建筑废料和灌木丛之后。纱绫茫然地在原地转了一圈,不知所措之际,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小巷的入口逼近。
她回过头去,看到几个人向她跑来。
“小姐!”其中一个男人率先走到她面前,说,“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斗蓬的男人从这里经过?”
刚才的男人?他是……谁?这些人又是谁?
纱绫庆幸着四周的黑暗能掩盖住她犹疑的表情,她握紧双手,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们是巡查队特派组的。”男人掏出一个小本子给纱绫看,“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经过呢?”
“……没有。”纱绫呼了一口气,轻声回答。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小路上呢?”男人追问道。
纱绫愣了愣,说:“这……因为大路上太吵了呢……”
“她是医生,我知道她。”旁边的另一个巡查队员忽然插嘴。
“是吗?”为首者回过头去确认了信息之后,便向纱绫道了歉,然后匆匆离去。
等那些人走远之后,纱绫不由伸手扶住了墙壁。身体的温度渐渐回复过来,她擦去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然后朝着那堆建筑废料调转了身子。
陌生男人从废料堆后面站了起来,他轻声道谢之后,继续询问出城的路线。
纱绫回答完毕之后,才忽然想起得询问这个男人的身份。
“小姐问这个问题,是想要我杀你吗?”男人反问。见纱绫不回答,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纱绫手里,说:“这是谢礼,以后你需要什么帮助,拿这个来帝都,可以找到我。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那么……至少让我看看您的脸?”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让纱绫轻声呼喊。
男人犹豫了一下,迅速扯下了兜帽,又很快带上,然后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纱绫呆呆地立在小巷中央,那个男人年轻甚至略显秀气的脸让她一时回不过神来。“不要说出去……”又是这样的威胁。对命运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纱绫感到万般无奈,却又无能为力。既然不让说出去,为什么要留下这种东西呢……
她摊开手掌,看到躺在手心的,是一块小小的铁质腰牌,一面刻着铃兰的花样,另一面则是一个“巫”字。纱绫握紧手指,又迅速松开,她终于再次抬起脚步,向医馆走去,却不由开始思索,这块铁牌到底能发挥怎样的用处,是否能帮她找回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