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时间在几人的欢笑嬉闹中悄然流逝。对期待幸福的人来说,它走得太慢;于正在享受幸福的人而言,它又跑得太过心急。
八月,这个被淡黄染色的季节,它是淡然的。淡漠的天气,不似夏季那般焦躁,却终是在这个时候阴冷了空气。
白氏企业终究还是出现了动荡。股东倒戈得太快,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公司就已经被架空。虽然白家极力隐瞒,但员工里不知是谁知晓隐情,领着大家闹着索要赔偿。
突然袭来的困境让白世荣如坐针毡,几十年的积蓄,怎会在一时间就一无所踪呢?
在书房里,他站立于窗前,看着自家的楼房、院落,长长地叹了口气。
“亦尘,查到秦慕容的资料了吗?我们白家何时与他有了渊源?”
“秦慕容曾是大上海风靡一时的歌舞厅老板,此人为人奸诈圆滑,曾与黑帮暗地里打过交道;有一次被抓到警察局,是因为走私阿片,但之后不知是谁将他保释出来,他便拖家携女来到了这里。我们与他不曾有过商业上的来往,就连我以刘兵名义建的厂也与他没有过联系。据我猜测,秦慕容的后面还有个更大的人物……就是查不到。”
“孩子啊……我有愧白家的列祖列宗啊!”
“父亲……”
“白家的产业,终是败在了我的手上;这……难道真的是报应?”
白亦尘望着曾意气风发的父亲因这次家族的事业而华发苍颜,他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既然你们如此不仁,休怪我不义;现在做得那么狠,就不要怪我到时双倍奉还!
一阵敲门声拉回父子二人的心绪,他们整理了状态,都向门口看去。
门外站着约摸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长得丰满合度,五官端正,秀气美丽。身着酱红色旗袍,头发往后盘了个髻,每根头发都很顺从她,给人以美的感受。她微微笑着,让人似如浴春风;手里端着两杯茶盏,袅娜着朝书桌走来。
“两父子在书房里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呢?”把茶盏放置桌上,她回头看着两个严肃的男人,笑着问道。
“没有呢,父亲在和我商谈公司里的事,母亲今天不打算午休了吗?”白亦尘起身,搂着李倩兰的肩,有些撒娇的味道。
“你这孩子!呵呵……来,喝点我亲手调制的咖啡,这是昨天下午去约翰逊夫人那里,她送给我的‘曼特宁’,尝尝怎么样?”
“嗯,母亲亲手调制的,当然要喝。而且要喝完。”
“世荣,你也喝点吧,公司的事急不得,慢慢来。我们要相信儿子,只要咱们都活着,就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她眼里的深情,自二十年前到现在就从未变过。白世荣说过,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纵使生意再忙、再苦,只要看着她的眼睛,所有的压力、所有的不快都会随之消逝。
听着李倩兰的话,白亦尘抬手将咖啡送到嘴边的动作顿了顿,他的眼睛不禁看向二老。迟疑中,他仰头喝完了茶盏里的咖啡。
约翰逊夫人的咖啡还真是苦,喉咙里也涩涩的;抿抿嘴,口腔里还弥漫着咖啡味,是母亲忘了加糖还是这才是来自印度尼西亚正品的味道?
“感觉怎么样?”李倩兰见自己儿子已经喝完,迫切地问着。
“母亲调制的当真好喝!这里面存有母爱,喝起来有暖流流过心间。”
他放下杯盏,眼睛里充满了笑意。像长不大的孩子偏头靠在李倩兰的肩上。他轻轻合目,深深吸气,很疲惫的样子。
“别贫嘴!你真要讨母亲欢心,就该早点带媳妇儿进门!”李倩兰打掉她肩上的手,故作严厉。
“是啊亦尘,最近因为生意上的事都忽略了你上次提的那个姑娘了,有空的话带她来家里坐坐,免得你母亲老是在我耳边念叨。家里的事….就让它消停一些时日吧!或许,这是老天在给我放假也不一定。凭着你的本事,不消十年,咱们白家依然会再次名声鹤起!这不是还有你和刘兵合办的厂嘛,就算没有,家里的积蓄也还够用十年左右;都给自己腾出时间,松和松和啊,哈哈……”
“父亲说得是,儿子定不负二老所望!”
白亦尘忽然觉得,在老父面前,自己的心态终还是太过稚嫩。有些经验,真的是需要在风雨中磨砺方可有效的。父亲在商场滚打几十年,将祖辈的产业继而壮大,这不仅是勇气和狠劲的功效。
母亲笑靥如花的时候,多数的父亲的功劳;在自己成长的岁月中,未曾发现他们之间有过不愉快;他们无需多言,彼此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可诠释所有的意义。从懂事起,就努力寻找能和自己相伴到老,至死不渝的人;从见到叶夕那时起,所有的目标、所有的定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直觉告诉我,她就是能与自己携手白头的女子。
在一起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有些默契并不是相恋之后才有的;我们都懂对方。她是个温婉聪慧的女孩儿,与她相处太简单,可是这份简单里却蕴含着魔力;相处时间越久,对她的意念就越深。只能把她娶过门,天天都栓在自己身边。
她也该是见见公婆的时候了。他想着,笑了。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夏末的翠绿渐渐焕发为另一种颜色,池塘里的荷叶也泛黄凋落。
雨后的空气里是丝丝桂花的香味,淡淡的,不浓。却能让人沉迷。车路两旁的梧桐树叶盘旋翻飞着,似是不舍,似是无奈,但最终还是落到地上,沾到水渍后,再也起不来。
叶夕紧紧捏着手提包的带子,眼睛却望着车窗外,凉风自摇下的玻璃窗里吹进来。她微微眯着眼睛,贝齿咬住下唇,不发一语。
见她似乎很紧张的样子,白亦尘温暖的大手覆上了她的,随即低笑出声。
“夕夕,丑媳妇终究是要见公婆的,更何况你还美若天仙!”
“亦尘,我……”她回头,欲言又止。秀眉紧皱,又咬了咬唇。
看着她将自己娇嫩欲滴的嘴巴蹂躏得不成样,他眼里一片心疼。她的睫毛在晨风中颤抖,他的心尖也随着颤动,他静静地凝视;默默的、默默的靠近——他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带着专属他的清香,撬开她的唇齿,辗转吮吸。她微润的黑发垂下来与他的发丝纠结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她颤抖着,轻轻闭上眼,笨拙地回应,全心全意的感受。捏着带子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慢慢地,觉得无处可放,不知所措,只能揪紧了他的衣服,直到手心渗出的汗慢慢润湿……
唇瓣慢慢肿胀疼痛,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灼热混乱,炽烈的吻离开她的唇,从下巴、耳垂、颈项一直延伸到纤细的锁骨。
他的吻仿佛有着魔力,一点点蔓延,一寸寸点燃她的肌肤…..
“亦……尘……”她睁开水雾迷蒙的眼,开口轻唤,声音竟仿佛不是她的呢喃而出,里面承载着满满的惊慌。
“夕夕…….对……对不起。”他愈加深邃的黑眸,因着刚才的叫唤而带上深深的歉意。刚才不该那么冲动,这似乎又勾起了她不堪的回忆。
他把她拉到怀里,抱得紧紧的,生怕她会激动得逃离自己。
叶夕靠着他的胸,听着他没有节奏的心跳声,心知刚才的抗拒让他心疼了,他终是舍不得自己难过。在他的世界里,可以为所欲为,他从不会有芥蒂。隐隐地,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刻薄,对他的爱回应不够;他说爱上我是他的劫难,于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劫难?爱他,却不敢……到底还是在心底存了一份自私。说好一起遗忘的,却是一再地回避。
可那段铭心的耻辱,怎能泯灭?这于亦尘而言,真的很不公平。它就像一剂毒药,根植在自己的心底。这不干净的身体,真的可以吗?亦尘常有意无意地开解自己,两个相爱的人能在一起,维系的是那对纯净的灵魂。每次都绕开话题,他也就不再多言;是怪自己心胸太过狭隘吗?为什么就是放不开?
还是……自己不够爱他?不!不是的!我爱他,甚至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爱他。若当初没有他,没有那份犹豫,或许,自己早选择了自缢。
那究竟还要在乎什么?
好吧,既然爱已经在心底沉淀,想要清除已犹如削骨;不如就用这一生来沉沦。纵使……不尽人意,也无悔此生!
“尘……”
“嗯?”
他没有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唤自己的名字,有些惊愕。
她坐立起身,盈盈眸子闪着秋水一般的波纹,紧紧锁住他。随着车子的颠簸,她掩饰住自己的颤栗,伸臂环住他的脖颈。垂下眼睑,看着他的唇,贴着他的呼吸,她生涩地覆了上去。
他诧异地睁大眼睛,瞧着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两只蝴蝶一样呼扇着,生硬地啃着自己的唇,他低笑。也就随着她。
起初只是唇瓣被用力地吸吮摩擦,渐渐地,她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变被动为主动,开始向里面侵入。因为毫无心理准备,她的牙关根本没有一丝防备,轻易地就被撬开,任他长驱直入。炙热的唇舌不知节制地攻城略地,反复地毫不厌倦地在她口中肆意狂放地来回扫荡。
随着唇舌的深入,他们几乎贴在一起了,两人吻得忘情。她不再羞涩,热情地回应着……
这可苦了司机小李。现在若不是开着车,他还真的想刨个地洞钻进去。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我的少爷呀,你们…..不行,我得开快点,早到家早解脱。”小李喃喃自语间,脚下的油门也就踩到了底。秋雨过后本是略有凉意的,但他额上沁出的一层薄汗,让人误以为这开车是件体力活。
在铁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小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将车开了绕过院里的喷水池抵达门口,他急忙踩住刹车,迅速下了车。
他的一系列动作可是逗乐了车上的两个罪魁祸首。
白亦尘放开怀里的叶夕,帮她掠了掠头发,她脸上立马爬上了一朵可爱的红花,他坏坏一笑,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更是惹得她面红耳赤。他再也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下车,为她打开车门。牵起她的柔胰,为她整理了衣服的领子。从上到下的打量了她,今天装扮很合适。
淡粉色的立领风衣,底面着一套纯白色洋裙。头发披散开来,只将两鬓理过一缕扎于脑后。这样的她看起来干净温馨,又多了一丝英气,有些精明能干的样子。
白亦尘很满意她今天的打扮,相信自己的父母也会很快喜欢上她的。
她抬头打量了一下白府,自大门外便是一条没有其他住宅的水泥路,道路两旁是上了年纪的梧桐,中间还有几棵桂花树,难怪越到白府桂花味越清晰。进入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偌大的圆形喷水池,一旁是很宽的园径,整齐的盆景该是有人常常打理。绕过喷水池便是一栋白色洋楼,门匾上镌刻着苍劲有力的“白公馆”三个镶金大字。
毕竟白家是这里赫赫有名的三大家族之一,有如此气魄的住宅也不为过。叶家和秦家与之比起来虽然相差不少,但这里给人的感觉更为静谧。似乎,这里的下人不多。
白亦尘勾着食指刮了刮她的俏鼻,笑道:“夕夕,以后就慢慢熟悉了,不要紧张。”
她的脸又因为他的话红了起来。揪着他的手用了用力。
他爽朗笑起来。拉着她向屋里走去。
“父亲母亲,我们回来了。”白亦尘替她接过手里的包,给她脱下外衣,交给走过来的雨珊。
“老爷和夫人在饭厅,请少爷和小姐随我过去。”雨珊轻轻启唇,一串好听的声音便自喉间出来。
白亦尘拉上叶夕的手,随着雨珊朝饭厅走去。
“世荣,瞧瞧我的头发乱了没有?我今天的穿着看起来应该不严肃对吧?……”
“瞅瞅,今天是你见未来媳妇儿,不是见公婆,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呀?”白世荣吧嗒着嘴里的旱烟,好笑地望着自己一旁手忙脚乱的妻子。
“呵呵……原来你也紧张哪!”听到自己丈夫那么说,紧张的感觉似乎一下减了不少。
白世荣却因自己的失语让妻子抓到把柄而讪讪地干咳了几声。他把旱烟往茶几上一扔,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自饮起来。
“父亲母亲!看谁来了!”随着白亦尘的叫唤,白世荣放下杯子起身,李倩兰也随着迎了上去。
好一个可人儿!自己儿子的眼光还真不懒!
“伯父伯母好!”叶夕略微躬身,给二老行礼。
“好好好…..小夕,来,到伯母这边来。”李倩兰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很满意,光看模样那么俊,就知道是个不错的人儿。
叶夕微笑着向李倩兰走来,白世荣悄悄地朝白亦尘点了点头,表示不错。白亦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拉着叶夕围着餐桌坐下来,开心地招呼她用餐。
“母亲,你是有了儿媳就不要儿子啦!我也要你给我夹菜!”白亦尘见她们笑着聊着家常,母亲又不断给小夕夹菜,自己插不上话,这才急着出声。
“哧……都快成亲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来,我夹给你,你也夹给小夕呀!”
自谈话中,李倩兰对这个未来儿媳妇可是喜欢得紧呢。瞧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她想自己以后的日子铁定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