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叶夕仍是没有睡意。手里的书被翻得起了皱子,眼睛却是望着窗外。小环从外隔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坐到床边;“我的小姐,您最近是怎么了?再不睡觉我可是要告诉夫人去了。这都几更天了还看书?”说着直接从她手里抽出了那本她爱看的诗集。
“知道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我这就睡。”叶夕朝小环笑笑,靠枕放平准备就寝。小环撇嘴摇着脑袋帮她把书放到书桌上,拉了台灯才走了出去。
今晚的月亮似乎很圆呢。天空悠远深邃,黑得像要把人吸进去。叶夕枕着手臂望着窗外,脑子里又浮现出了那张在她面前嬉笑的脸。小脸又出现了酡红,自己怎会受到他人的影响如此不自在!最近似乎真的走得太近了,母亲有交代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之前白亦尘送自己上课时还拉了自己的手。若是传来出去,母亲铁定会生气的。还是离得远些吧。叶夕想着,也就打定了主意。大大呼出一口气便闭上了眼睛。
“夕夕,上车咱们去学校了。”白亦尘照样老早的来到巷口,见叶夕低着头走来,似乎精神不好。他上前准备接过她手里的书。
“对不起,白少爷,你以后不用来接我了,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陈武就要过来送我,所以为了避免是非,还请白少爷让道。”叶夕没有之前就算客气就算敷衍的笑容,这让白亦尘心里十分不舒坦。他希望看到每天笑容满面的叶夕,更自私的想把她的笑容占为己有。相处中,她并不排斥自己,可是,今天的叶夕似乎不对,哪里不对呢?白亦尘紧紧盯着叶夕,就像要把她望出一个洞。
叶夕绕开他和车子,走到一边等着陈武开车过来。
“你……不高兴我和你走得那么近?”白亦尘跟着走到她身后。他觉得自己的步子有些沉重,突然很害怕叶夕此时开口,说的会是自己意想到的回答。
叶夕回身,望着这个只有在她面前才像个孩子一般的白亦尘,心中徒有不忍。可若不那样说,他还会走近自己。想着叶夕便后退了几步。感觉背后撞倒一堵有温度的墙,叶夕惊呼了出来。
白亦尘就要上前拉过叶夕,叶夕头顶就出了声:“白少爷,请自重!每天缠着别人是你最大的兴趣吗?”
“小姐,我送你。以后不管刘小姐她们再说什么我也不会不接送你了!我们走!”来人正是陈武。张妈的儿子。因张妈是叶淑芬未嫁时的丫鬟,在叶淑芬成亲后也成了家,之后又成了叶夕的奶妈。陈武和叶夕从小一块儿长大,虽然名义上他们关系悬殊,可陈武在心底把叶夕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样疼爱。叶夕也从未将他们当做下人,还把自己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都交给了他们。因此,叶夕在全家人的心目中就是一块宝。若是有人想欺负她,他陈武可第一个不同意!
“我们走吧!”叶夕没有看白亦尘,走在陈武面前,就要上车去。
“叶夕!等一下!”白亦尘见她没有看自己,心头突然空了,从什么何时起自己那么在乎她的一举一动了?是那次宴会上看她无聊得玩弄手里的蕾丝边?是盯着自己看的时候?跳舞的时候?还是露出可爱的一面的时候…….在她就要迈步的瞬间,他情不自禁地喊住了她。
叶夕的身子因他的叫唤停住了,震了震,却怎么也转不过头。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夕夕,我只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知道,你心底是愿意的,因为……..”
“你给我闭嘴!!”陈武自是知道白亦尘的意思,虽说这事儿轮不到他插嘴,可他不允许别的男子对叶夕这般轻浮。对,在他看来,此刻的白亦尘就是轻浮!话音刚落,随即,他将铁锤般的拳头甩向了白亦尘干净的脸。
白亦尘猝不及防,让陈武这一拳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叶夕听到声音猛然回头,惊得她抬手捂住赤唇,觉得心口一窒息,话就堵在了喉咙,只余水雾在眼眶里打转。
白亦尘定住脚步,甩了甩有些晕厥的头,抬手拭去嘴角流下的热液,忽而大声笑了起来。他没有看此时正咬牙切齿的陈武,而是望着叶夕,表情定格,深深地望着。他慢慢转身,眼神也就从她的身上缓移至天际,湿润的空气里回荡着他不羁的笑声。
叶夕猛然转过头,疾步上了车。有些东西就要汹涌而出。
这样也好。叶夕想着,顺势靠着车座,盯住车顶,眼泪肆意地砸了下来。
陈武上车看到此时的叶夕,想着要说些什么,却又都哽了回去。他在怀疑刚才是否太过冲动了点。
一路的沉默。
直到学校上课,放学回家,叶夕仍然不发一语。陈武忍不住就揪住叶夕的问道:“小姐,你可是在生我气?”
叶夕抬头,红红的双眼一片迷茫,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正确。陈武望着这样的叶夕,更是确定了自己做错,他没有等叶夕回话便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小夕,最近有和亦尘哥哥联系吗?”子璐看叶夕这天精神似乎也不好,但还是问了憋在心里的问题。她本就是个“小肚量”的人,怎会装得住那么多。
“没有。白少爷和我没关系,怎会联系呢!”叶夕继续写着手上的作业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你们吵架了吗?”
“子璐,若没有其他事情,我要做作业了,下午要交给老师。”
“小夕……亦尘哥哥不见了。”
叶夕突然觉得手上使不出任何力气。她慢慢抬头,望着子璐。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说……他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的确,白亦尘那么大个人会去哪儿?一定是子璐她们两姐妹又想到什么招数逗自己玩儿呢!这样一想,叶夕释然。继续着她的作业。
子璐见她愣了一会儿之后又不以为然的样子,有些气极。她伸手抢过叶夕的笔大声说:“别写了!亦尘哥哥真的不见了!之前见你们俩走的近,我以为你们……自三天前他没来学校,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白伯伯打电话来我家,说是已经几天没有回家了,我们都在找他。子渊让我不要告诉你,我以为你知道……”说着,子璐便有些哽咽了。
三天前?那不是白亦尘来接自己那天吗?一些东西很快在叶夕面前晃过,快得她差点就要抓住。突然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冲向了脑门,她慌忙无措地收着书具,也不等子璐反应过来便飞一般向外面跑去。
白亦尘,应该不会有事对吧?
大街、小巷、朋友家、亲戚家,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没有白亦尘的身影。子渊子璐陪着叶夕不停找,只是,天明了又暗,黑了又亮了,仍是没有白亦尘半点儿消息。
“白亦尘,你这个疯子!去哪里了?”一向淑女的叶夕此时顾不得那么多,在街头大喊一句后蹲了下去呜咽出声。
哪管路人,哪管眼神,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已把心丢在了白亦尘那里。可是,他却拿着自己的心走了。
夏日的黄昏,人们都收拾起了手中的活陆续归家。青青的石板路上,那一抹日渐消瘦的身影此时就像是秋风中盘旋的落叶。双肩不住地颤抖着,子渊轻轻拉起了失态的叶夕,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五天了,小夕在找亦尘哥哥的这五天几乎都没有吃什么东西,怕叶夕母亲担心,只好谎称叶夕需要在她们家为自己补课。本就清瘦的小夕,在自己拍她背的时候都忍不住心惊了一番,当初若不是自己和子璐的有意撮合,怎会让他们二人受这般苦?抬眼向子璐看去,她似乎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看了看怀里都小夕,都把目光移到了天空。
“小夕,别想太多,亦尘哥哥吉人天相应该不会有事的,他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去处理了才没有来得及告诉我们;晚饭你也没有吃多少,现下还是快些入睡,好养足精神明天再出去问问。”子渊望着床上翻来覆去的小夕,心里一阵疼惜。心底也怪起了白亦尘这般不懂事,害着大家为他****这份心。更是折磨了小夕。
叶夕没有说话,她连微笑的力气也快用尽了。似乎天花板上的吊灯变成了白亦尘的脸,正望着她笑呢!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出现了幻觉,但还是不想打破,就那么望着。直到眼睛酸了,流汗了,她才轻轻合上来休息一下。
白亦尘,你究竟在哪里?可知,你好像是一棵芽儿,在我的心底疯长了。在我来不及理清的时候,你却走了。可是,若是走了,你该在哪里?又为什么不和家里联系呢?你的声音,轻松地穿透过我的身体,在血液及游走。经过心脏的那一瞬间,层层包裹的心事,宣泄成无法收拾的河,从眼里奔流而出。
白亦尘,亦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