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澈低沉的笑声回荡在耳际,仿佛从海螺里聆听海啸的声音。空气中似有无数根细线,一头拴着四肢,一头绕在他的指上,随着手指灵活的运动,身体任凭他摆布。
“这次你可否再答应我一个请求。”身为傀儡本是没资格同主人说这种话,但她不死心,也不甘心,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也要抓住它。只要赤凤不死,就一定有机会重新开始。
“嗯?”玄澈醉眼望着月痕,脸上带着激情过后的困顿,他挑起月痕的几绺发丝在指间随意挑弄。以这样的姿态,面对这样的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等着玄澈看透自己的想法自动说出来,但是这次他偏偏装糊涂,还故意用迷惑的眼神看着他,简直比晋骁含的脸皮还厚。
面对如此深厚的脸皮,月痕只好故意忽略他的视线,看着雪白的床幔说道:“赤凤宫劫难之后的重建需要玄木宫的帮助。”
玄澈嗤笑,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只要你把我伺候好了,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星斗宫的统治只能采用一宫两制,不能独裁,赤凤仍保留自己的军队和武器,名字不变。”此时不宰更待何时,虽然不知道玄澈有多大能耐和星祭天抗衡,不过单凭他能够控制鹑火星诅咒这一点就已经让人无法想象了。
没想到玄澈叹了口气。
“怎么了,办不到吗?”月痕把头别过去又被玄澈偏过来,“其实,我最讨厌多管闲事。”
月痕心一寒,“你认为那是闲事,可对我来说是比命还重要的事。”
玄澈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脸上却依旧是坦荡无所谓的表情,不满地捏起月痕的鼻子晃了晃,“你有几条命可以拿去挥霍,好好的日子不享受非要去折腾出一个赤凤宫,现在又玩的跟真的似的连命也不顾了,何必呢?”
一道天雷劈下来,把玄澈劈了个焦透。
“对你来说是没什么,可对我们这些穷人来说就不一样了,没有经历过苦难的玄木宫祭司长当然不会知道。”
玄澈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结疤了。”月痕挣脱玄澈的怀抱,披上衣服坐起来。
“留疤了,让我看看。”
“你……你走开。”
玄澈正要去扯月痕的肩头刚披上的轻纱,指尖刚碰到,突然“啪”地一掌劈下来,手腕竟然毫无防备地挨了一击。
听到声音,月痕犹自在梦中,不敢相信地举起手掌左看右看,半响才看见玄澈好笑地盯着自己看,“看什么看,偶尔爆发一下不行啊?”说完,特没骨气地用左手握住右手,咬紧牙关出去了。
推开门,两把长枪交叉在面前,“月痕祭司长请留步。”
月痕憋了一包子气正无处发泄,但是看着这一黑一白两个岿然不动的门神,原本就软的跟棉花似的手掌再也硬不起来,只好回头看了看轻轻飘动的白纱帘,轻声道:“你们祭司长一夜没吃东西,吩咐我出去弄点吃的回来。”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相当有默契地跪了下来,“参见祭司长。”
“啊……免礼免礼。”月痕有些不知所措,手摇的好似蒲扇。
一条手臂很自然地从后面搂住了月痕的腰,“都站了一晚上,不累么?”
月痕身形一滞,手僵在了半空中。
明白主子的意思是让他们回去休息,两人异口同声:“谢主子。”说完,两道黑影“唰”“唰”两下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玄木宫简直就是座迷宫,没有人引导迷路是百分百的事情,更不要说出去溜达溜达了,越是经济发达的地方建筑就越繁密,走了半天连条小河也没见到,但是不管地面还是房屋都出奇的干净,而且十分规整,整条街清一色海绿,高矮距离全都一致,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明明是很繁华的街道,却听不到人声,要不是白天,月痕简直以为误闯了鬼市。
“你们的民风还真是奇特。”月痕凑近玄澈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条是彩虹街之一的绿水街,来的人大多是祭司,互相交流用心语。”
这么一说倒是发现了周围很多人都穿着各色的祭司衣袍,而且灵力似乎都不赖,月痕的水平在赤凤宫已经算是凤毛麟角,往这大街上一丢就变成了打酱油的路人甲。
终于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但是,月痕很快发现了,这里的等级观念很强,应该说是君主观念,迎面走来的祭司都会对玄澈行标准的双手交叉九十度躬身礼。玄澈也要回以点头和微笑。
这个状况一直持续到了逛完整条街也不见好转,月痕已经笑到嘴角僵硬,“你们这地儿的人怎么都这么古板,前朝不是早把这些礼仪都废黜了吗,就连沧赫王的子女也只需称呼其父为‘爹爹’。”同时也明白了玄澈用鼻子看人是有原因的,大家都这么抬举他,不翘上天才怪。
谁知玄澈不以为然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古以来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沧赫王就是太随意了下面的人才会胡作非为最后骑到了他头上。”
月痕无言,只觉得在晋骁含等人面前尚且好使的脑子,一对上玄澈立马跟没长似的,好像一步步走进他早已设好的圈套里。
“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大概是看出了月痕的不爽,玄澈从下面悄悄握住她的手,无声地安慰。
“没事。”月痕垂下了眼帘,终有一天她会找到鹑火星诅咒的源头,让自己以及后世不再背负罪孽。
绕过绿水街,便到了青水街。
青水街的商人比较多,虽然还是对玄澈礼物有加,但是不像绿水街那样沉闷,吆喝声、叫卖声不断。
路边有来自各地的商人,他们身着黑衣斗篷,头戴斗笠,斗笠下还垂着面纱,即使是买东西的人也看不到他的脸,整个儿一江湖怪盗。让人不由怀疑他的商品是不是各地走私来的,怕被人通缉所以把自己裹成粽子,连商品也乱丢一气,还要让客人从中挑拣出自己需要的。
“这些都是游散商贩,他们卖的东西虽然比较便宜,但很多都是稀有的小玩意儿,别处很难找到。”
“这是什么?”月痕拿起一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小泥人,他的头顶还有两根触须,触须末端有两颗黄色小球,好像通电的机器人,拿在手上有酥麻的感觉。
“这个是按摩球,刺激性不强,是专门给小孩和老人设计的,你不需要。”
月痕放下按摩球,手上还麻麻的,又拿起一个紫色长管瓶子,“这个又是什么?”
玄澈笑了笑,“这个是情人香水,打开瓶盖就能闻到你心里想的那人的味道。不过前提是你和那人个上过床,身上带有他的味道。”
听到后面一句,月痕的脸立刻化成天边的火烧云,放下手中的瓶子,这回拿的是只普通的瓷碗,和平时吃饭的碗没什么区别,只是口径比较大,接近盆子的那种,碗底蹭亮,能照出人影。
“这个不会是魔镜吧?”月痕将它翻转过来,发现碗底还有根羊肉串,难道是专门烤羊肉串的袖珍锅?
没等玄澈回答,蒙面商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双眼迸出森冷幽光,“这是练至绝情水的容器,只要在里面放上任何水最终都会变成无色无味的绝情水,凡饮此水者,一箭穿心,此生绝情绝爱,六亲不认。”
好一个绝情绝爱,六亲不认!
没想到这只看似普通的碗竟有如此功效,若是被不知情的人买去必定酿成大错。
翻过来再看碗底的“羊肉串”,原来不是羊肉串,而是一支箭穿过爱心,这个标志在情书里用的比较多,没想到这个时代的人竟然把它曲解了,还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把它曲解了?
这时,玄澈拿起一卷竹简,打开,什么字也没有。他把竹简递给商人,“麻烦你帮我写几个字。”
商人抬头,一阵风吹过,黑色面纱下的眼睛露出几分惊讶之色,“玄澈祭司长要提哪两个字?”
“澈和痕。”
“好的,很稍等。”商人转身进入帐篷内,过了一会儿,拿出了一支金色的羽毛笔,在竹简上认真地划了几笔,写完之后还对着上面吹了吹。
“谢谢。”玄澈接过竹简,给了商人一锭金灿灿的东西,月痕还躇在原地等着小贩找钱,结果小贩没有找,反倒被玄澈拉走了。
一卷竹简一两黄金,就相当于三百五十元钱,三百五十元钱买几片竹板,玄澈的脑子没有被驴踢坏吧?
走了一会儿,月痕突然问道:“你买的是什么?”
“竹简情书。”
“……这个有什么用处?”
玄澈将竹简打开,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的缘故,刚才空荡荡的竹简上此时出现了两个金灿灿的大字“澈”和“痕”。他轻轻碰了一下四个角上的开关,竹简自动分成两层,两层上都有这两个字。玄澈将其中一卷塞到月痕手里,轻笑道:“这卷竹简的作用类似于传音,可以互通音信,不过它控制的范围是传音的三百倍,也就是万丈之内。”
万丈,大约是玄木宫到观月城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