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笑就露出了马脚,他的笑脆生生的,是热血青年惯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不过是用坚硬的壳掩饰脆弱的内心罢了。
月痕伸出手捏了一下他的脸,“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其他人呢?”
血瞳月看着月痕,扬起下巴,颇为骄傲地道:“我是顺着你的气味闻到这里来的。”
“气味?”月痕好笑地闻了闻身上,每天沐浴三次,又没有泡花瓣和涂粉的习惯,哪来什么气味。血瞳月这小子一来就这么糊弄人,编出的理由也太低级了。血瞳月正要解释,月痕忙道:“好了,不要磨时间了,你先告诉我赤凤那边情况怎样?”
黑暗中的眼眸一黯,粗重的气息好像在极力掩饰愤恨的情绪。
“说吧,你不用瞒我。”
血瞳月犹豫了一下,“其实,是有人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他让我来找你,然后带你去星斗宫,听说十一宫商量之后定下了一个游戏,能够闯过去就能拯救赤凤宫。”
“什么游戏?”月痕惊骇道。
血瞳月道:“星斗宫的黑海下面有个迷阵,由二十四面看不见的隐形之墙组成,各宫派出了强者在墙前面守候,只要能够闯过去就能进入星斗宫的水塔,将里面抽水的闸门关闭就能阻止黑海中的水流向赤凤宫……”
这时,门突然被人敲响,月痕连忙捂住血瞳月的嘴,细细的童声从门外传来,“月痕姐姐,我是鸭蛋,你现在睡了吗?”
房间里一片静默。
过了很久,门外没了声音。可就在月痕刚刚放下手时,鸭蛋突然又道:“月痕姐姐,房间里蚊子多,我带了点驱蚊的苦艾。”
月痕正要说话,血瞳月不耐烦地道:“小孩子烦死了。”
“咦?月痕姐姐感冒了吗,声音怎么这么粗?”
月痕清了清嗓子,“没有,谢谢你,蚊子从来不咬我,那个你带回去吧。”
“哦,那我走了,月痕姐姐晚安。”
“晚安。”月痕松了口气。
“对了,今天的事都是因我而起,还害的姐姐为我受伤,对不起。”
“没……没关系,我要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好的。”
门外终于没了动静,月光从薄薄竹篾纸中透出一点光亮,月痕的心里却如何也平静不下来。血瞳月坐在一旁看着她的脸出神,月痕起身下床,走到窗口,轻轻一推,清明的月色洒满地面。
庭院中墨兰开的正艳,沾了夜露的花瓣晶莹透亮,好似刚出浴的女子披在肩头的湿漉漉的长发。
身后的血瞳月无声息地靠近,月痕转身看向他身后的某一处黑暗,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前往星斗宫。”
血瞳月一向杀人如麻,此时却不知为何忸怩起来,“可是主人你身上的伤……”话未说完,月痕已经披上衣袍,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说:“既然他让你连夜赶来,这件事必定不能再拖。”
月痕系好衣带走到门口,刚一抬手,突然一滞,身体被人从后面抱住了,“主人,我们不要去了,我们一起逃走吧。”
月痕怔了怔,将手放在血瞳月箍住自己腰的手上,修长坚硬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别说傻话了,战场上没有逃兵。”当掰到最后一根的时候,血瞳月突然发狠似的将月痕紧紧扣住,全身火热的气息集中到十指,指尖似要烧起来,修长的身体紧贴着轻轻摩擦,热流无声息地传递。
“你……你做什么?”隐隐不感到不妙的月痕奋力掰着腰间的手臂,却越掰越紧,燥热的气息隔着衣衫传递过来,就像火山下蠢蠢欲动的岩浆。
“放……放手!”
血瞳月好像没听见似的,猛地垂下头来吻月痕的颈项,腰间的手不安地上下滑动,指尖微微颤抖着,有些兴奋地战栗。
“放手,你疯了!”月痕加重了口气,但是怕被人听到,不敢发出太大声音,感觉到背后的身体明显一僵,却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松动。月痕费了大力去推,身后的人一动不动仿佛石雕。
“放手,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给我放手,你听到没有!”月痕大声说道,双手用力一推,血瞳月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垂眸黯然道:“主人,我控制不住地想你……”
黑暗的空气变得尴尬而窒闷,干柴刚刚碰到烈火擦起的一点火星很快就冷水泼灭了。还好血瞳月只是失态,不是真正的兽性大发,不然这回真是完了。月痕理了理被扯乱的衣服,抬眸看到他黯然的样子,反倒有些心疼,走过去试探性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温言道:“小月,对不起,其实……”其实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只得任由尴尬的气氛继续蔓延。
“我知道,主人只相信他说的话,主人的心里只有他,他让主人去冒险主人也没有二话。”血瞳月抬头,碎发遮盖了半边眼睛,清瘦的脸在月色下看上去有几分颓废和落寞。从刚进来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审视过他,血瞳月似乎又比原先高了些,但是瘦了很多,脸上的笑容不再纯真,露出的那只眼睛里有些些许复杂的情绪,嘴角抽搐着显得面部表情更加痛苦。
月痕的嘴里发出一丝低不可闻的叹息,抬起手将血瞳月的刘海拂到耳后,细长而邪气的眼眸闪动着妖魅的光,仿佛随时随地都要将人引向堕落的深渊。
血瞳月扬了扬下巴道:“主人是觉得我比他不好看还是我不及他聪明强大?”
月痕道:“现在不是纠结美或者不美的时候,你马上带我去星斗宫,此事事关赤凤的安危,你就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大概是刚才的叫喊把住在隔壁的水天引来了。血瞳月看了看月痕,又看了看敞开的窗户,拉住月痕的手往怀里一带,迅速飞了出去。
黑夜里,一道身影在密林中飞快地穿梭,山峦的背后是玉盘般明皎的月。
血瞳月的身手很敏捷,这样上蹿下跳身体却毫无震感,凉爽舒适的风迎面吹来,衣袍轻轻飘扬。由于实在太困,月痕竟然就这样在他怀里睡着了。
来到星斗宫时天已微微泛白。玄木宫与星斗宫是不同大陆上的两宫,玄木宫在西,星斗宫在北,但实际上两宫之间只隔了一条海峡。由于两宫的地域都比较辽阔,所以算下来血瞳月来回一趟跑了近五分之一个大陆,这速度,十枚大炮也轰不上。
落了地,眼前是一望无尽的暗蓝,初晨的日光照在海面,翻滚的海浪如狮吼,响彻在天地之间。
“我们要从哪里下去?”月痕从血瞳月身上下来,海风吹得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耳边回荡着海浪的咆哮声。
正踌躇着,海面上突然飘来一叶扁舟,白衣少年负手立在船头,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宛如遗世独立的神仙,神圣不可方物。
血瞳月妖孽地一笑,“他果然还是来了。”
月痕惊讶,“你认识他?”
血瞳月道:“就是他让我去找你的啊。”
月痕望着江面上的商染夜无语,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血瞳月故意拉起月痕的手,扬起下巴,对着江面上慢慢靠近的人说道:“我把她带来了,现在告诉我们怎么下去?”
小舟在江面上缓缓行驶,奇怪的是,无论海浪如何翻涌,它都能保持平稳并且匀速前进。在离江岸十米左右,商染夜轻轻跃起上了岸,白衣墨发完好地贴合在身后。
他彬彬有礼地一笑,拱手道:“尊月长老,好久不见。”
月痕微笑,脑后满是黑线,“尊主客气了。”
血瞳月道:“你还不快说,我们赶时间。”
商染夜从怀中拿出一张地图,摊开,上面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符号,看一眼就让人头昏眼花。商染夜道:“这是海底迷阵的地图,不同的符号就代表不同宫的守护者,比如流火宫是团火焰,星斗宫是颗星,玄木宫是只瓶子,以此类推下去,在这里我就不多说了。星祭天的迷阵看上去很复杂,其实很简单,你们只要走这两条红线就可以了,一条是护法线,一条是祭司线。”他指了指在某一处分叉的两条线,“说到底,容易迷惑人的只有无形之墙,只有灵力比他强的人才能看见。”
“原来如此,那我们该从哪里进去?”话音刚落,一个巨浪推来,猝不及防间,三人都被卷入进去。
“记得走那两条红线,其他的路都是死路,一步踏错就钻进死角里永远出不来了。”
商染夜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月痕缓缓睁开双眼,周围都是岩石、海草之类的东西,身边是个小水潭,血瞳月的脸就埋在水坑里。月痕支起身子,爬过去推了一把血瞳月,血瞳月立刻触电似的跳了起来,“这里是海底吗?怎么没有水?”
月痕望了一眼泛黑的上空,依稀能够看到水面上的阳光,“这里应该是水面之下,这个空间大概是被无数无形之墙隔离开来的迷阵,你看那边。”月痕指着不远处移动的乌贼说道,“我们现在就在墙里面,外面还是海洋世界,地图上的那两条红线一定就在附近,我们得快点把它们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