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走廊上往下看,刚好接触到他的视线,心猛地蹿了一下,身后玄翼还在唤着自己,可是已经听不到了,眨眼之间,玄澈从楼下跃到了面前,额前的碎发随风飘起,月痕有些紧张地后退了几步。
七步之遥,玄澈看着她,却没有上前。
“有什么事吗?”月痕抿着嘴垂下了眼帘。
“跟我去个地方。”没等月痕回答,玄澈就拉起她的手飞身跃下了楼,狼狈地摔了个满怀,正巧撞上刚出门的李夫人,还好玄澈反应快,一个急刹车刹住了脚。
李夫人手中的碗摔在了地上,还未缓过神来,一阵疾风从身旁刮过。
清晨,怒凤江上十分宁静。天边的江水与天空几乎融为一体,滩上的石头被水冲刷的很光滑,五颜六色的贝壳散乱在滩头。
现在时间还早,太阳还未升起,天尽头只有一小片金红的亮光。
怀着忐忑的心情,月痕稍稍抬起头,刚好看到他颀长的颈项。只希望昨晚的话他没有听到,或者听到了也忘记了,毕竟在这么激烈的场合他怎么可能在意其他东西。
恩,一定是这样的。
想着,便放松了些。
其实做那事被人看到,尴尬的应该是他,可为什么自己却像个犯了个孩子一样,而他却是一脸的不在意。
也是,他这个人认识到现在很少在意什么,向来想要什么就直接拿,简直就是个强盗。
两人站在沙滩上沉默着,好似两尊石化的雕像,任凭江风胡乱地刮着。
总觉得这样尴尬着不是办法,玄翼那个小鬼应该就在附近,从站定到现在已经传音数次,看到玄澈眉头微蹙,想必他也和他对话了。
大概是近人情怯吧,明明塞了满肚子话要说,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玄澈突然蹲下来,捡起一只紫色的贝壳,扬起手扔出了很远。
“你昨晚说的话……可不可以再重复一遍,因为我没听清。”
一想到昨晚,月痕就十分来气,没听清就没听清,当时怎么没说没听清,非要等到她不想说的时候才说。
“没听清就算了,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是吗?”玄澈起身,拍了拍月痕的肩膀,“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直接跳过这部分,做你昨晚想做的事吧。”
“我昨晚想做的事?”月痕迷惑地看着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突然脸像火烧云似的烧了起来,蓦地抬起手,“啪”地一掌落在了玄澈脸上。
这就是昨晚她想做的事。
“呵,痕儿翅膀硬了嘛。”玄澈柔声说道,手却强硬地抓住了月痕的手腕,靠近些道:“想不想知道我昨晚想做的事?”
“不想!”月痕用另一只手推着他,却制止不住玄澈挪近的身躯,压抑地喘不过起来。
“不要每次都这样好不好,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声,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身后是巨浪来回撞击岩石的声音,东方已是晨辉万丈,江面上的水光泛起点点殷红,就像孩童额头的胭脂。
“知道吗,我一向讨厌没事乱喊乱叫的人,尤其是女人,又烦又麻烦。”蓝眸看向湛蓝无比的江面,深吸一口气道:“可是你不一样,我希望你整天对我吼对我叫,不要成长,不要面对那么多事情,平安快乐地过一辈子。”
面前是连绵起伏的山峦,林木退尽了苍翠的颜色,许多地方都是光秃秃的树干,连野草也是毫无生气的枯黄。
一下子感觉那样不真实,这是玄澈吗?高高在上的玄澈吗?竟然说出这样纵容和宠溺的话。
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心却隐隐作痛,记得这个地方曾经受过伤,很重的伤,现在听到这番话就觉得很沉重,很矛盾,不知该如何应对。
江面上驶来一只孤舟,船夫缓慢地滑动着双桨,白衣公子手持竹箫,耳鬓的墨发轻轻扬起,一如水墨画中的三春杨柳。
“还记得我肩膀上的那排牙印吗?是你九岁那年留下的,你说过这样就永远不会忘记了。”
玄澈的声音像微风,却又那样寒冷,江面上的风吹乱了长发,转身看到他把衣领拉低了些,露出结实的肩膀,肩窝处有两排浅浅的牙印,虽然颜色已经很淡,却仍然看得出。
早上听了玄翼的话之后真的有那么一阵激动,昨晚的怨愤仿佛突然蒸发,恨不得立刻告诉他,其实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触动。
即使是奴隶,是傀儡也愿意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这样的自己真的很讨厌,又无可奈何。
可是,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的很傻,竟然忘记了她不过是寄居在这个身体里的灵魂,不管是被他碰也好,爱也好,都是对这具身体,而不是自己。
风沙毫无防备地吹入眼睛,抬手揉了揉,手背湿润了。
“对不起,我想,你弄错人了。”
这时,玄翼的传音在半边扩散:“嫂子您就行行好不要刺激他了,他这几天好不容易正常一点。”
什么叫正常?他什么时候不正常了?
想着玄翼大概是帮他哥哥说话,月痕也就不理,正准备离开,但就在抬头与他四目相对时,手腕被人捉住。他的眼中有一瞬间闪过一抹黑色,手上也加重了力道,被他捏住的腕骨疼的快要断裂。
月痕的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握住他捉住自己的手,“放手……”
双手被禁锢在胸前,腿也被夹在了他的两腿之间不能动弹,脸颊与他的头发贴在一起,唇瓣相触,吻如暴风骤雨般袭来,唇齿之间充斥着熟悉的味道,阳光的味道,却不是温暖的。
传说曼陀罗花是一种生长在沙漠中,被诅咒的花,没有一个找到曼陀罗的人能够安然离开。它清丽、妖娆、剧毒,且无解,也称情花。
后背与沙滩接触的那一刻,头上蔚蓝的天空被遮挡住了,身上的重物随之压了下来,他的眼中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霾。
月痕闭上眼睛,这一刻,仿佛身上的痛也消失了,因为他玩弄的这具躯体与自己无关,所有的爱和痛都是对着火月痕,而不是她。
可是她是谁?叫什么?来自什么哪里?
头脑中一片空白,耳边是江涛的奔涌呼号。
“睁开眼睛,看着我。”玄澈捏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命令道。
忘了,眼睛也是身体的一部分,那么现在看着他的应该也是火月痕吧。越想越感到苦涩,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在一厢情愿,他的眼里有的也只是这具躯体的主人。
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还不清楚,更不用奢望别人的喜欢了。
“看着我,不可以再忘记我,知道了吗。”他的口气根本不是在询问,而是在恐吓。
或许自己真的忘记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以至于第一眼看到他就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即使他做了那么多伤害自己的事,依然恨不起来。
黑色曼陀罗的花语是,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
传说,用心培育的黑色曼陀罗能够通灵。
不远处的树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玄澈皱了下眉,一块贝壳飞过去,那边便没了动静。
这边,月痕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因为有一只手正在熟练地解着自己的衣衫,连耳旁传来玄翼惊天动地的哭嚎声也忽略了。
金色的阳光铺洒在沙滩上,衣衫被丢在了一边,身体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但在这么空旷的地方,又是大白天,就是条鱼也要挣扎几下,更何况她是个人。
月痕抓起地上的沙土,恨不能将自己埋进去。此时,玄澈也开始脱衣服,太阳下的身影恍若天神般,他把脱下的衣服和自己的扔在了一起,然后抱起人鱼一般双腿蜷缩的月痕走向江面,身体逐渐没入水中。
冷冷的江水浸没了胸口,月痕才挣扎着去推他,手腕再一次被禁锢住。
“……你疯了,你不会是要在这里……现在是白天,打渔的船随时都会驶过!”留着最后一份理智试图劝阻他停下来,玄澈好似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走。越来越多的部分没入水面之下。
“他们过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告诉我,昨天来找我是不是很想要了?”
水是冷的,玄澈的手是炽热的,仿佛要把这一片水域点燃。
“……我不会游泳。”水已经没到了下巴,玄澈足下一顿,却没有停下来。忽然间的沉没让月痕呼吸一窒,清淡的江水从四面八方袭来。只觉得身子被轻轻一推,后背撞在了岩石上,玄澈的唇覆了下来,眼前的世界笼罩在水雾中。
唇齿交缠,蒸气一丝丝地被输入体内
水花撞击声不绝于耳,水中盘旋着黑色的花瓣,
江面上不时传来船桨划水的声音,水草泛着幽绿的光在水中扭动着身子,脚边的岩石旁堆积着数片斑斓的贝壳,一张一合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