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初年，原来那个被封印的妖界女王，正是两万岁升上仙的不堪在下我的前世。
彼时，我还只是九幽山上无忧无虑的小妖，啊，不对，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存在。只是从我有了神识以后就被一堆人追着当那妖界女王，那时也是委实闲来无事，就先答应着了。倒也是相安无事，就这样过了千年。
再后来，我认识了陆明城。
原以为他只是一介普通书生，误入这九幽山，便好心想要送他回去。谁知第二****又出现那条小路上，还可怜兮兮的说他没有家人了，饶是我那时太过单纯，竟就这么相信了，还以为能捡到个不要工钱的下人，就这样喜滋滋的将他捡了回去。为什么那时就不会多想想，如他这般的男子，怎会落魄到要让人捡回去？
那时的陆明城，一身白衫，笑起来还有温暖的模样。
于是乎，我就想，也许可以一直这样下去，那也不错。
我就当这九幽山不务正业的女王，而他，就这样一直呆在身边。
他在府中大多数时间都是用来发呆，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也用来帮我打发那些不断前来的小妖。那时候我就疑惑了，他那毒舌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练来的。记得有一次，本来应该是在处理公事的，可我就是不知道怎么的就睡过去了，还做了个不错的梦。醒来的时候陆明城正在帮我处理那些公事，他的侧脸一直很好看，于是乎就看过头了，直到他问：“看什么呢？”
我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哦？你说谎。”那声音中已经有了些笑意。
好吧，我是在说谎。我脸一红，却还是没想要承认，连忙将话题扯开了，道：“你看那苹果多好啊。”
桌子上摆着许久未动的苹果，已经有点要腐烂的模样。看清楚后，我连想要抽自己的心都有了，怎么能找个这么烂的借口。谁知陆明城却只是看了看，低声道：“阿灵喜欢苹果？”
看吧，所谓的一个谎话要有无数个谎话来圆。我低下头，违心的点了点头。陆明城笑意更盛，却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你，你干什么去？”我站起来追上他，他却是笑笑，道：“去买苹果，你确定你要吃那样的？”言罢，就一个人走了，留我在原地发呆。他，他，他明明就是知道我那是借口啊。那天的最后是我一个人抱着一大堆的苹果，而他陆明城悠悠闲闲的走在前面。府中家丁似是见怪不怪，只有我一个人在后面咒骂着，怎么好像他反客为主了，而我却没有办法反驳。好吧，我就把这当作是报应，报应我偷看美男。这样想着，心情居然好了很多。
日子本来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甚至让我以为，就这样一个不小心，就可以到地老天荒。
“陆明城，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啊？”那天我凑到他身边，问道。他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我继续凑了凑，不死心道：“你告诉我嘛，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说完还举起两根手指头，大有向天发誓的架势。陆明城却是目光灼然的看着我，我只好灰溜溜的把手放下来，却还是不死心，就又凑了凑，低声道：“我真的不会说的。”
陆明城打下我不安分的爪子，道：“你就那么想知道？”
“嗯嗯。”我点着头，爪子又爬上了他的衣袖。他却只是看了看那双不安分的爪子，安静了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其实，陆明城，那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了吧，我们，该是个咫尺天涯的结果。
而后的魔界来犯，子清，仙族来扰，霁鱕。
什么那就是那只小凤凰，霁鱕，我们原来早就是相识的。
这颗珠子，原来它随着我，已不止一世。
就像你，原来已不是第一次站在身边。
我多想这只是一场梦，醒来，梦里的一切就消失不见。可是啊，时光怎么可能那般温柔？我想的，终归只是妄想。
我动了动，只感觉脸上一片冰凉，似是有人在叹息，却终是不愿睁开眼。那人覆上来一片面巾，细细的将每个角落都擦拭好才肯拿开。就算不睁开眼睛，都能感到那人的目光，片刻不肯离开。
“陆明城，你还要看多久？”终归是逃不过的，那就面对吧。我睁开双眼，是在父尊府中，那床边立着的男子，一身白衫，像极了第一次遇到他时的模样。
“你，都想起来了？”陆明城将面巾放回铜盆，却不肯再看我一眼。
是，我都想起来了，我想起初识时他低头念着叶灵两字时没由来的悸动，想起九幽山上那不败的梨花，想起他站在庭院中吹箫的模样，想起他安静的微笑，也想起，最后的漫天烟雨中，魔界，仙界，妖界，他选择的不是我。
现在再来过一次，他是不是又要选择天下？
那么我叶灵，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我闭上双眼，没由来的疲惫，低声道：“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陆明城啊陆明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你，便不是那样纯粹的友情。从你问我那屋子还需要个女主人，还是你说我们在一起可好。这生生世世，可是我欠你？情不知何起，却一网而深。
只是你明明知道，为何又要来招惹我？
再挣开双眼，这屋子里果然只剩我一个，心却也就这样沉了下去，像是再无法握紧。
眼中还有些温热，我不由得苦笑。血灵珠啊血灵珠，你到底是看上了我什么，上一世已逼得我到如斯地步，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继续纠缠开来？
“呦呦呦，怎么这么久了，脾气还是这么大呢？”屋子中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伴着些许香气。
我定了定心神，还好，青冥就在手边，身体却是极其疲倦。我抬了抬眼，终究还是不愿起来，只是淡淡道：“顾琉屏，既然来了，躲躲藏藏算是什么道理？”
桌前突然出现一人，还是那身红衣，媚眼如丝。怪不得，怪不得在海渊她会想要对我动杀手，竟是个知晓我前世的人。顾琉屏眉眼流转，却是一笑，道：“我这是来看看妹妹，取得那妖界之石就离开了，还真是不要姐姐了呢。”
啧啧啧，若不是我记起前世，说不定就这么相信她了。可是，那个跟在子清身边的小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自愿去了海渊？
“说吧，你的来意，不必这么假惺惺，我受不起。”委实是不想再见到那副假面孔，她伪装的极好，可是仍能感到她的恨意，那么清晰，是想要怎么掩盖都掩盖不了的。
顾琉屏闻言一愣，想来是不知道我已经记起全部，我也不愿与她继续纠缠，继续道：“你是如何离开的子清？”
她的脸色终是变了，再未掩饰那丝恨意，低声道：“没想到你竟然都记起来了，不过也好，总该是让你死的瞑目一点。”
竟是来，杀我的吗？也好，反正我已经不像要再面对这一切了。
“砰！”
眼角有泪滑落。
漫天烟尘扬起，如同记忆，林林总总，零零碎碎。
陆明城，如果死，我是不是就能够原谅你，亦或者，原谅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