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家的大院内,众人早已经无心于吃喝,眼睛望着那间大的出奇的房门口,盼着进去的三个人能早些出来。
他们对于童山进去之前说的话,分外感兴趣。
“进去这么长时间了,和西门大公子谈的应该差不多了吧!”
“时间越长,说明这买卖越大,这么大的买卖不敲定细节之处,如何能让人放心?”
“言之有理!不过这买卖进了西门大公子的口中,怎么可能还再给咱们一份?”
“众人拾柴火焰高!买卖太大,牵扯到的范围越大。那位小哥进去前,已经明说了,怕是凭西门大公子一人吃不下吧!只希望西门大公子能高抬贵手,多让出些份子来!”
“兄台说的极是!不过那位小哥好狠的手段啊,一个大活人,倏地一下,便飞了出去,然后就成了肉泥,那个惨啊!说的我都觉得有些不忍心了!”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闯荡江湖凭的是什么,不就是一股狠劲吗?若是那位小哥像你这样,还能做成什么大事?”
“出来了,出来了,这是怎么个情况?”
原本嘈杂的院子顿时变得静悄悄。他们想到过这三个人会手拉着手出来,也想到过那位小哥被西门大公子捧着月亮一样捧出来,但却没想到过堂堂西门大公子被人家提了出来。
看样子已经被废了一条腿,而且神情恍惚,难道是受了什么打击?
西门家的家丁护院们一看公子受制于人,立时扯刀带剑,嗷嗷吼叫着冲了上来,童山哈哈一声大笑,随手把西门大公子放到地上,身子一跃,便冲到了人群中,也不避刀剑,整个人就像一柄大锤,倏忽左右,砸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血腥。而且速度极快,伸手抬脚,碰者伤,触者倒,眨眼间,二三十个家丁护院便倒了一片,很少有全胳膊全腿儿的!
童山解决完这些杂鱼后,好像意犹未尽,左右看了看,看向哪里,众人瞬间就呼啦啦躲出一片空地。最后,他把目光锁定在院中的一座假山上。双脚蹬地,发出了“嗵”的一声巨响,合身便撞向那座假山。随后,众人便看见那座假山被撞出了一个人形的大洞。
而后,童山从假山的那边一跃而起,脚在山尖一点,凌空跃到了房前的台阶上,而后他双手一抱拳,对着院子中目瞪口呆的诸多宾客说道:
“诸位,我们兄弟二人来到此地并非是为了给这西门大公子道喜,而是另有目的!至于刚刚所说的买卖,确实有!这买卖可能对于西门大公子来说并非好事,但对于在座的诸位来讲,便有可能好事,也有可能是坏事!”
众人听童山的话有些犯迷糊,怎么对西门大公子来说是坏事,对我们来说又是好事呢?
童山站在台阶上环视着在座的诸多宾客,运足了元功喝道:“哪位是里长?”
声音听着不大,却回荡在西门家大院上空,久久不绝。有那胆子小的,吓得扑通一下坐在地上,又趁着别人不注意赶紧爬起来。
众人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一位肥头大耳的员外,童山观察了片刻,心中已经认定了其人。
只用目光逼视着那位员外,那员外早已经抖成了糠,站着不是,走出来也不是。
“怎么还不出来?难道要我亲自请你不成?”童山冷声道,小小的身躯气势凛然。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啊!我现在不会走路了啊!”说着身子一软,扑通跪到了地上。
“你们俩,把他给我抬到这台阶上来!”童山随手指了指两个还算健壮的汉子。那两个汉子犹豫了一下,终是不敢违背童山的命令,硬着头皮走过去将那里长抬了过来。
“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能如实回答,还会留你一条命在,否则,他们就是你的下场!”童山又指了指大院中横躺着的家丁护院尸体。
“我一定如实回答,一定如实!”说着那里长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到现在他已经明白这个杀神是干什么的了,行侠仗义来了!
他的哭声并没有影响童山的情绪,已然不紧不慢的说道:“把你生平做的坏事,给我一件一件道出来,若有一件遗漏,休怪我不客气!”
“大侠饶命啊!我都说,我都说!”说到这里,里长顿了一顿,好像在想着自己干的第一件坏事,紧皱着的眉头,昭示着他想的很辛苦。片刻后,他忽然挺起身来,哭着说道:
“大侠,我干的第一件坏事,是四岁的时候,在我父亲的酒坛中撒过一泡尿!”
台阶下的众人,已经预料到这里长怕是不会有好果子吃了!所以,在他被抬上台阶时,心下不由得生出兔死狐悲的情绪,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轮到自己!
但众人万万没想到这里长竟然记得自己四岁时干的糗事,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有几个心大的,憋了半天没憋住,最后笑了出来。童山也有些忍俊不禁,心想这里长估计真被自己吓坏了,于是绷着面孔冷哼一声,镇住场面后,说道:
“选出三件你做过的、最坏的事儿,不要试图蒙蔽我,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我曾经贪墨过前任县长八百两银子,那是十二年前……”
“好了,这件我知道,算是一件!接着再说!”童山这样说,便给人造成一种他无所不知的错觉,另外他也不想耽误时间,谁知道这里长会说到什么时候。
“七年前,我把我丈人家装着金银的箱子偷了出来,至今仍埋在我家后院的大树下!”
“这件我也知道,那箱子以后找机会送回去,知道吗!”童山说道。
“大前年,我曾经和西门大公子一起,侵占了老张家的田地!”
“当里长的这些年,你一共侵占了多少乡人的土地?”童山又道。
“不到一百亩!那些给我送礼,还有托我办事时收受的金银等物,都在我家的密室中存放着呢,至今我一样也没动啊!”那里长早被童山恐怖的手段吓得没了胆色,尽可能的配合着童山,生怕说错说漏了一件事情。
而此时的童山心中却有了另一番心思。若这里长所说属实的话,那这人还真算不上一个坏人,一会儿稍稍惩戒他一下便可以了。
“不错!你今天诚实的表现,让我很高兴!要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先坐在一旁,等会儿我再处置你!”童山高深莫测的说道。
说罢,他又抬起头,环视了台阶下的人们一眼,说道:“今天人多,我也不可能一个一个的查问,而你们能参加西门大公子的喜宴,想来彼此都是熟识的,谁做过什么坏事儿,谁是好人,心中都有个章程。我现在也不为难你们,只要检举出一个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人,我便会从轻发落你!”
“大侠所言当真?真的会从轻发落?”一个穿着猎人服饰的壮汉,背背着一把长弓,腾腾腾跑了出来,跪倒童山脚下问道。
“当然,我检举我自己!”说着不等童山发问,连忙接着道:“两年前,我在野外打猎时,曾经误杀了一个年迈的老者,我当时真没看清啊,以为是只野狼蜷在那里,老远就射出一支箭,结果到跟前一看竟然是个人,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我这一辈子,虽然杀害的野兽无数,可却是头一回杀人啊,吓得我两年来,一直都没有睡过好觉!大侠,你要明察啊!”
说着咚咚咚在地上向着童山磕了三个响头。
童山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这事儿倒不好解决,一个不好便会露出我唬人的底细,嗯?有了。于是他说道:“哼!你这事儿做的倒是隐秘,我尚不知晓,念在你是无心之下,害掉的人命,可以从轻发落,且站到一旁!对了,你为什么参加喜宴时,还背着长弓啊?”
“我孤身一人,至今尚未婚配,把弓箭放在家里,怕被人偷去,所以就一直背在身上!”
“好了,你且站在一旁,还有要检举的吗?”
童山的话一出口,顿时院中就有三十多人呼啦啦在地上跪了一片,异口同声的说道:
“我有!”然后整个大院便乱了开来,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还有用手指指着别人的,也有破口大骂显示自己清白的,乱糟糟一片。
“停!”童山无奈之下只好再次一声大喝,怒道:“我不是判案的差役,也不是青天大老爷,更不是阎王手下的善恶功德使!想在我这里使用手段蒙蔽过关的,就看看自己脚下的鲜血,莫要误了你的魂灵投胎!真有罪过的,马上给我站出来,跪到右边。那些想要检举脱罪的,跪到左面,那些觉着自己清白的,就站在中间,所有人都找好自己的位置!”
果然,仗着自己刚才痛下杀手的余威,大院中的所有宾客都战战兢兢的自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童山此时也不敢肯定哪些人真的有罪,哪些是好人!何况好和坏的界定,本来就很难分清楚,他只想把那些十恶不赦的找出来,一一解决掉,剩下其余的,若是有心改过,他也不可能将所有的人,都不分青红皂白的统统杀掉。
童山右手边,一共跪着五六个人,都神情萎靡,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左手边跪着的人也不少,大约有二十多人,中间的人最多,能有四十多人。童山知道紧靠着自己一人的手段,便判断出所有人的是非功过,委实困难。
于是,他回手把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的里长,和那个猎人壮汉招了过来,说道:
“我现在全权授予你二人决断的权利,把底下的坏人都给我揪出来,一个都不能放过!也不要冤枉一个好人!若是办得好,我就不追究你们的罪过!您们能办到吗?”
俩人都心情紧张的等着受罚,心中正想着是不是再检举几个恶人出来,哪想到会遇到这等好事,惩恶扬善,仗义行侠,在这个世界,几乎每个人小时候都有这样的梦想,于是二人想都不想的立刻点头。何况自己身后有这么一个杀神,若是稍稍露出一点不愿的神色,恐怕自己这条小命就交代到这里了!
童山寻了一把椅子,坐在台阶之上来回巡视,防着院中这些人狗急了跳墙。
里长和那猎户则在一旁激烈的小声的商议着什么,童山假装没有看到,实际上耳朵始终没有放松。不一会儿,二人好像达成了共识,一起走到童山面前说道:
“大侠!我们共同推荐一人和我们来做决断!”
“何人值得你们共同推荐?”童山诧异道。
“乃是我们绿柳镇中一个行脚大夫,此人姓关,乐善好施,悬壶济世,救治了很多病人,并且不好钱财,对百姓们更是极好,在镇中颇有威望!”那里长赶忙答道。
“好!今天这位大夫也来了吗?”童山一听竟有这等好人,心中高兴异常,他正愁着怎么处理这个烂摊子呢,没想到老天爷便赠给他一位最合适的人选。
“来了!”说罢,对着人群中的一个老者道:“关大夫,还请您出来主持大局!”
那老者外貌并不出奇,只是一身悠然的气质,令人一看便难以忘怀,显然是个不拘于外物之人,童山向来对这样的人极为敬重,竟出人意料的站起身来,对着那位老者深施一礼,道:“小子平生最敬重德被苍生的长者,还望您出手主持大局!”
“老头子我早就看不惯,这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被这些人污得不忍入目,今天恰好逢着这等爽事,他们即便不请我,我一会儿也要说上两嗓子!”
那老者声音洪亮有力,正气充盈,童山见他走上前来,立即让出了自己的座位,随后又搬了把椅子,坐在了老者的旁边。
这老者本就一派正气,出场时说的那几句话更是声势惊人,再有童山在一旁衬托,一出场便夺过了众人的眼球。
而人群中本还打算着瞒天过海的几个心眼儿较多的家伙,更是灰溜溜的走到了童山的右手边,也知道自己那点底细瞒不过这位老者!
“小侠,今日蒙你仗义行事,把西门家这个毒窝毁掉,老头子我心怀大慰。这世间还是有正义存在的,我不知你欲如何处置那些十恶不赦之辈,我也不会干涉,只希望有今日之鉴,能让那些宵小之辈,收了为非作歹的心思,老夫也就心愿足矣!”
“老先生高誉,在下只是心怀不平。不想让那善良之人受了屈辱,还无处伸冤!”童山听了老者的话,微微一笑,答道。
“好一句受了屈辱,还无处伸冤!老夫今日就代你将这些恶人一一寻出!张屠户,马癞子,王瘸子,李拐子,你们站到右边去吧!”
“关大夫,关大夫!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我们从现在开始,一定好好做人,天天给您老人家烧香!”
被叫到人名的四个人,一听关老首先便那他们几个开刀,顿时萎在地上,哭着喊着让关老放他们一码!
关姓老人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厉声喝道:
“你们还有脸向我求情!我问你们,那因惊吓致死的刘家姑娘可是你们的手笔;那无缘无故淹死在河中的赵家娃娃,可跟你们半点关系也无;那掉在树杈上一夜的孙家老汉,可是你们几个下的手;还有,张算子的驴是谁偷出来杀死下酒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几个大恶虽称不上,可也是为祸乡里的好手,今日放过了你们,死去的刘家姑娘、赵家娃娃和孙家老汉又去哪里讨公道?”
说罢,关姓老人回过头来,对着童山说道:“小侠,便请你出手,将这右手边的几人处置了吧!”
童山一看这老人,也是个狠厉的主儿,判定了几人的罪行之后,便不留后患啊!他抬头看向大院中的众人,说道:“可有对关大夫的说法不服的?”
院中中间站着的和左手边站着的人,都纷纷摇头,显然对于老者的言辞非常认同。童山更是毫不留情,纵身一跃,便跳到右手边的人群中,左右手连挥,在那几个家伙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结束了他们的生命、赴了黄泉!
倒不是童山狠辣,前世里他最痛恨的就是那些为非作歹之徒,今生老天爷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早就存了惩恶扬善、快意人生的心思,如今做来,倒是毫不显得有何碍难!
那老者见童山处置的干脆,点了点头,表示赞许。而后他又接着说道:
“现在院中站着的人,虽有小恶,但并不致死,所以我想请小侠能高抬贵手,想必他们今天看到这个场面,今生再也不会作恶了!”
“既然老先生开口,在下自然不会反对!至于如何拿捏其中的分寸,就请老先生自己做主吧!”童山眼看着今天最大的难题已经处理完毕,剩下的人,也不必赶尽杀绝,毕竟他也不是一个屠夫。
“左手边的这些人,即使不用审问,也知道他们心中有鬼!正好咱们绿柳镇还缺一条汲水、灌水的沟渠,就请里长为他们分派任务,限他们在一月之内完成任务,否则我们不介意继续追究!里长,你认为老夫处置的如何?”
那里长忙接口说:“便听关大夫的,你们的意见如何?”
“我们愿意去挖沟渠!”童山左手边的人都小鸡啄米一样的连连点头。
“那么,这西门大公子要如何处置呢?”关大夫待众人点头后,突然问向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