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也就在梁璐璐还在叹息苦笑的时候,昀照大陆,帝都,一园的地下冰室之内——
一道白光一闪。
冰室正中央的白玉床上,一个身着锦衣的女子,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此日帝都的天空依旧布满阴霾,只是又与过去几日稍有不同——
专门在一园里负责洒扫的小丫环抬起头,看看天空正中那赤红赤红、仿佛要滴下血来的太阳,伸手捅了捅身边另一个小丫环的胳膊:“诶,你说,现在……当真是没事么?”
另一个小丫环也是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复又低下了头,只管扫着眼前的地,一边慢慢吞吞道:“就算有事我们又能怎么地……”她说着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紧闭的那扇房门,“横竖主子现在都没有什么反应,我想啊,要么就是没事,要么呢,就是有事,却是天大的祸事!”
一开始说话的小丫环被这么一吓,脸色不由得就白了:“你、你可别这么说……主子、主子已经有好几天不曾、不曾出门了……也带着,没有见人给他送进过什么吃食,只怕、只怕是……”她说着就要甩开手里的扫帚去捂自己的嘴,连带着还空了一只手去捂另一个丫环。另一个却是比她要伶俐一些,往旁边一闪躲了开去,另一边又急急忙忙扯她的袖子小声道:“嗐!进了主子府里也有一两年了,算不上是个老人,这点子规矩还不懂么?当下人的,哪有像你这种样子嚼舌根的?”
先一个丫环已经自知失言,当下就作揖讨好道:“好姐姐,是我错了,你可千万千万别往外说啊……大不了、大不了你说什么,我都应着就是!”
另一个却是真心与她交好的,当下只摇头道:“我可不会为了这点事就让你做什么感恩戴德的事情,只一件事,你要记好了,”她说着,严肃了脸上的神情,道:“以后啊,都关好你的嘴巴,不该说的话,千万别说,你可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好姐姐,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先一个听闻,知道自己不会挨罚,当即就涎了脸贴过去,道:“好姐姐,我们扫完了东西,就到厨房去看看吧,看看可剩下些什么小点心不曾?我们去拿了来填填肚子也是好的。”
另一个见她刚刚诚惶诚恐,现如今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只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刚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不防门口传来一个女声:“诶哟喂,我说,这闵大人府上,该多亏欠了这两个丫头啊……啧啧,连几块糕点点心也要巴巴的去向厨房讨了来?”只见随声而入的,是个极年轻的女子,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被盘成了一个灵蛇髻,额间垂着一个鸽蛋大小的蓝宝石坠子,身上穿的是深紫做底金色福字团花式样的宽袖长袍,敞着前襟,露出里面半透明的鹅黄色的纱衣并底下素白的绣了富贵牡丹图样的小衣来,底下也是一条鹅黄色的素面银色暗纹的长裙,也不顾合不合时节,葱白的手指里握着一把小小的素白团扇,腰间佩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香囊,还未曾走近,远远地便可以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馥郁甜香。
那机灵点的丫环眼见着这从未见过面的女子缓缓走近,自己却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又想着不知道刚刚她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听了多少去,心中不由得就是一慌,冲口便道:“站、站住……你、你是何人?”说着,一面就斜着眼去瞥一边紧锁了多日的门,只盼着闵依能听见动静出得门来。只是她到底还只是个在内院负责洒扫的小丫环,没见过多少市面,这话一说出来,才知道自己说得不对——虽则闵依是自己的主子,但一来么,主子的事情她身为一个小小的奴婢,不好过问不说,二来,那女子竟然有能力在不惊动众人的情况下走进主子的院子,不说她与主子交情匪浅,就算不是,那她一个小小下人,又能做些什么——只怕若真是那种情况,就算主子真的出来了,也于自己无益。
这一转念,她心中倒是更加惊慌了,只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主意,只能眼睁睁地见那女子似故意一般,优哉游哉地绕着园路,一步步走近自己,又与自己擦身而过,只在自己耳边扔下一句:“放心,你刚刚说的话,我是不会告诉你家主子的。”
刚刚说的话?不会告诉?……她、她在说什么?!就算自己没事了,可刚刚那大逆不道的话却不是她说的啊……诶、等等,那个一向喜欢说话的姑娘呢,怎、怎么突然之间没有了她的声音……莫、莫不是?
她一头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思维,只满脑子浑浑噩噩地僵立在院子里,忽觉得脚下一空,再一看,似乎已经不见了一园的影子,周围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又听得耳边似乎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倒是个伶俐聪慧又善心的丫头……还是不要毁在这儿了好……”她闻言,只觉得心中一空,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有什么被从自己身体里抽离,只觉得心中一痛,还来不及细想,眼前一白,便不省人事。
这边厢,那不请自入的女子——不做其他猜想,她正是琀姬——只觉得身后一阵冷风吹过,也不回头,只微微勾起一个笑容,轻声道:“琅琊琅琊,你以为你现在这么做有什么用?……哼,就让你再等几个月吧……然后,我会让你之前做的一切,都化为须有!”
她说着,也不管身后还有怎样的异动,只抬脚,直直往紧缩着的大门——意即闵依的房间走去。
她缩在袖子里的五指微不可查地轻轻一动,一道白光一闪。
与此同时,一园的地下冰室内,刚刚苏醒的锦衣少女抚了抚身上薄薄的一层冰霜,又抬手似乎不认得一般看了看自己的四肢,最后将手抚上脸颊,似在感触这个身体的五官。
只见她略呆了一呆,忽的看向头顶,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谁,只微微一叹,道:“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有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