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些汽油和柴油放到杂物房,以后用来当灯油。”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万仁对那一桶蒸馏出来的燃油不怎么在意,反倒是看着锅底那一层黑乎乎且粘稠无比的东西大感兴趣,像是真的看到了金子一般。
“老大,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万礼也好奇,凑过来问道。
“这可是好东西,比金子还有用。”万仁微微一笑,让人把锅底翻倒出来,又倒另一桶原油进去熬。
一桶一百多斤的原油,可以熬出约二十斤锅底,万仁用棍子搅了搅,又硬又稠,觉得还算满意,就对万礼道:“让人弄些粗沙来,咱们把龙凤店门前的路铺一遍。”
“铺路?这些东西能用来铺路?”万礼似乎是听明白了。
“对,这些东西叫沥青,用来铺柏油马路最合适也最经济。别看它们黑乎乎的,和沙辅到地上再用石牛压实,可比青石板辅就的御道还要平整,旱天不起尘,雨天不泥泞,雪天不打滑,结实耐用。如果大量开采石油炼出沥青,把北京城的路面辅上一遍,那整个北京城就干净整洁,最伟大的帝都也不过如此。如果有可能,就把大明的官道都辅上一遍,条条大道通帝都,不论雨雪,军队商旅都可疾骋往来,最伟大的帝国也不外如此。”
万礼闻言,也兴奋无比,小跑着去弄沙子了,他想看看辅路的效果有没有万仁说的那么好,而在一旁看热闹的孔夫人忍着锅中漂出来的臭味,也饶有兴致过来看看这传说中的“黑色的金子”,倒是凤姐清醒,她不屑地一撇嘴,道:“从远在天边的四川才能把这些东西弄回来,都不知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真要是把北京城都辅一遍,恐怕朝廷就要破产了。”
得,连破产这个词都会了,凤姐不愧是当老板娘的料,面对凤姐的抬杠,万仁呵呵一笑,道:“石油并不难找,天津卫的地下就有,只要能把它们钻探出来,别说辅遍北京城,辅遍全国都没问题。”
“你现在钻出来了吗?净说这些没影的事干什么,等你钻出来再说吧。”凤姐接着泼冷水。
“这就是我以后重点要办的事,现在先看看铺路的效果,如果效果好,明天皇上南郊祭天时,我也好跟皇上说说这事。”
“败家子,你自己败家还不行,还要教唆皇上跟你一起败,我实在是没眼看。”凤姐嘟着嘴进屋去了,孔夫人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她听万仁描绘了条条大道通北京的美好图景,觉得辅路是好事;可凤姐这一盆冷水泼下来,她又想到了劳民伤财,隋炀帝不就是倒在一条大运河上的?!
凤姐的冷水并没浇灭万仁筑路的热情,他戴上口罩,开始跟万礼一起当起了筑路工人。由于炼出来的沥青少,只是辅了一小块就用完了,要停下来等下一锅炼出来再说。
在歇工的空当里,万礼时不时地用铁榔头去敲刚刚变硬的地面,发现它真的很硬,他又把马车拉上去压了几遍,发现路上连压痕都没留下,这才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凑到万仁的身边,道:“若是能在产油地炼出沥青,再运到北京来,这就省事多了。”
“我也有这样的打算,以后让人在当地把沥青炼出来,打包装船运到北京来,想怎么辅就怎么辅。不过这也是权宜之计,最好的办法还是把天津卫的油钻出来,石油可是全身都是宝啊,油可以用来烧,油渣还可以用来铺路,如果提炼技术提高了,还可以衍生出其他产品来,比如说耐磨的轮胎,把这种轮胎打到车轮上,不但可以减少车轮的磨损,还可以减少颠簸。你想想啊,乘坐舒适的马车疾驰在平整的马路上,日行数百里,往来于北京与南京之间只用几天,这比坐船走大运河不知要快多少倍啊。”万仁一脸憧憬地说着,他没敢说后世坐高铁从北京到南京才几个小时,这要是让那些在京杭运河上苦巴巴地熬行途的商旅知道了,非疯掉不可。
本来万仁还想搞水泥的,可是仔细考量过之后,发现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愿望。水泥是怎么烧出来的万仁还不知道,这个还可以研究,但是他知道要把烧出来的块料磨成粉末状才有用。要命的就是这道工序,在大明朝,用石磨磨小麦粉都磨不细,更别说磨块料了。就算是能磨出来,那费去的人工成本也太高了,用来造桥或许还能说是好钢用到刀刃上,用来修路,只怕是一寸路一寸金,大明朝有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这份折腾。
沥青就不一样了,打油井采出石油,就地造厂蒸馏出沥青来,省时省力。如果运气好挖到大油田,沥青要多少就有多少,和上粗沙,想怎么辅就怎么辅。当然,要想全面开展筑路工程,还得说服皇帝和群臣,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什么也是白搭,至于正德这一关,万仁轻易就能过,群臣那一关,肯定有很大的难度。
忙碌了一个下午,那几桶原油熬完,所得沥青铺了大约五米柏油马路,如果进行成本核算,一米路就用了二十两银子,难怪凤姐会说这段路是用银子辅成的,比用青石板辅还贵。万仁笑笑,没有反驳,因为这条是样板路,所谓万事开头难,总得有人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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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一,风和日丽,百官早早地聚集在大明门前,而紧闭的大明门终于再次大开,经过一套繁琐的出宫仪式,御驾在大批锦衣卫的护卫下缓缓出了禁宫。前往南郊天地坛祭天为帝国祈福,祈求一年风调雨顺,这是天子应尽之职,正德虽然生性怠懒,但是也不会疏于履行此项职责。
虽然起程早,但是夹道旁观的百姓一点都不少,御驾所过之处,百姓定然跪地三呼万岁,由此看来,正德的人气值也是爆棚。按说,正德本人还是比较帅气的,再加上人靠衣装马靠鞍,身着镶金龙袍,头顶冠冕的少年天子总是很抢眼的。
当然,正德也不是光靠脸吃饭,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干净利落地收拾完那些不听话的权臣和权宦,京师百姓自然刮目相看,是谓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不如昔,说不定正德比先帝还要英明神武。
在世袭制的封建时代,百姓没有资格选择由谁来当皇帝,只能祈祷新上台的主子是个勤政爱民的好主子。几千年了,这一直是平头百姓最朴素的心愿。不过非常不幸的是,好皇帝少,在位的皇帝或平庸无能,或残暴不仁,或好大喜功,其中更是不乏傀儡皇帝,傻子皇帝,疯子皇帝,只要在位的皇帝还靠点谱,小百姓就该谢天谢地了。
而新君即位半年多了,虽然毁誉参半,不过还是靠谱的,毕竟少年天子,总是不免有些调皮捣蛋,不能过分强求。
“下次出宫,朕也要骑马。”正德对骑马随侍左右的万仁道,坐在步辇上一动不动地保持威仪,这的确很闷。
万仁笑笑,不置可否。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龙袍冠冕是为了让皇帝保持人君威仪的,可不是骑马射箭的专用服装。
“万大人今日气色不甚佳,不会是偶染小恙吧?”高凤也随侍在一旁,他小声地问道。
“有劳公公挂心,小臣昨日搬家,有些劳累,并无大碍。”
“龙凤店修好了?”高凤明知故问,目的是打开话闸子,吸引正德的注意,而修路一事,万仁更是早早地跟他通过气了,他也是赞成的。还约定了老少两人合唱一出双璜,在百官面前说服皇帝。
果不其然,正德一听龙凤店修好了,就对高凤下旨道:“传朕旨意,祭天完毕,朕要移驾龙凤店。”
皇帝要摆驾龙凤店,随行的大臣们像霜打过的茄子,都蔫了。倒还是李东阳镇定,面无表情地骑马慢行,在他看来,以皇帝与万仁的交情,摆驾龙凤店是符合人情常理之事,路过都不进门那才叫不正常。而且他也听女儿说过了龙凤店前修路一事,他不用想也能猜到万仁早有所图,所以一路上正想着如何防止皇帝头脑发热。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取道正阳门出城,在日上三杆之前就到了山川坛。礼部的官员早就备齐了祭品,在礼部尚书的主持下,正德独自步上山川坛,跪请上苍垂怜世人,降下一个风调雨顺的丰年。百官分品级跪于山川坛各阶上,遵照礼部官员的指示行叩拜大礼。如此庄严肃穆的仪式,就连秉持无神论的万仁也为之动容。
行礼结束,正德在内侍的协助下换下那套笨重的龙袍,换上最喜爱的黑色镶金百摺裙外加绣满倒福字的如意夹袄,摇身一变就显得亲和随意了许多,步辇都不坐了,改乘一匹大白马,与万仁并驾前行,一路上马鞭轻扬,大有挥斥方酋之意。
听说皇帝准备摆驾龙凤店,一群太监早就与一队锦衣卫到店内做好迎驾的准备,高凤还特地吩咐过办事的太监,让他们把万仁所说的演讲台准备好,而且还特意叮嘱他们:不要辅地毯。这不,当正德打马赶到龙凤店外时,一切早已准备妥当,就等好戏上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