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方子君做东,去了最新开张的一家粤菜馆。我有点后悔自己穿得随意,大棉衣,牛仔裤,我突然想起,母亲曾建议我买一件品牌的羊绒大衣,当时也曾经去商场看过,是我整整两个月的工资,没舍得下手,现在想来,这个建议是正确的。
像这么高档的粤菜馆,平时很少有机会来,便是年轻无知如我,也是知道装一装的。林天天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三人坐下。方子君在深圳呆久了,点粤菜还是拿手的,三五样,随手一指菜单,便完成了任务。
林天天说:“喝点儿红酒吧。”
酒还未上,方子君的传呼机响了。自然,是在我的包里鸣叫。我把传呼机拿出来归还给方子君。他一看乐了:“是丁三儿,他知道我今天回来,找不到人正骂娘呢。”
方子君去总台打电话,林天天问:“是谁啊?”
“方子君他们部门的,一个充满了东北味儿的江南男人。”我看了看林天天,巴结地补了一句,“单身中。”补完也不知自己是为林天天巴结,还是为丁三儿巴结。
林天天笑了笑,显然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我没机会了。”
“为什么啊?”
“我快结婚了。”
“结婚?”我瞪大了眼睛,随即又想,25岁的姑娘,结婚也并不是什么希罕事,“没听你提起过啊。”
“我认识他的时候,也是你这个年纪,先是家里不允许这么小谈恋爱,后来是父亲觉得他太穷又不允许我跟他谈……”
“他是做什么的?”
“做服装生意。”
“那也不穷啊。”我偶尔也去服装街转悠,那里无论老板还是老板娘,都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嘛。
“在我父亲眼里,做小生意的都是穷人。”林天天看向窗外,面无表情。
“那你要结婚,父亲知道不知道?”我问得小心翼翼。
“当然知道,他不点头,我哪能结得成这个婚。”林天天转回头,“坚持呗,他不让我和他见面,我就偷偷见,我搞地下工作嘛,他总不能24小时监视我。这一晃几年过去了,他看我一点想嫁人的意思都没有,慢慢的,就轮到他急着催我谈恋爱了。”
说到这儿,林天天轻轻笑出声来:“这种事情,父母还犟得过孩子不成?他再催,我就说我有男朋友了,回头一问,还是几年前那个,差点没气晕过去。我就说,生米早就煮成熟饭了,再找合适的也来不及了。他出去打听一圈,发现我男朋友这几年生意做得认真,也蛮有起色,也只能半推半就地认了。”
“这叫守得云开见日出啊。”
“他对我好啊,这几年,因为我爸的关系,见面总是偷偷摸摸,有时候只是下班路上的几分钟,可他从来不介意,总是凑着我的时间,他也相信,总有一天可以感动我爸。女人就得找个心疼自己的男人,对自己好的男人。”
正说着,方子君打完电话回来了:“丁三儿马上过来,直嚷着最近馋死了。”
“是啊,你不在家,恽力去了山东也不回来,卫东哪里愿意认认真真做饭给他吃,请他食堂自行解决,他偏说吃惯了卫东的手艺,对食堂的饭菜横桃鼻子竖挑眼的,所以有一顿没一顿对付着吧。”
“卫东是不错,不过仅限做饭不错,脾气怪了点儿。”服务员开始上菜,方子君往我身边挪了挪,空个位置出来给她上菜。
“我觉得还可以啊,也没见他打谁骂谁吧,人总要有点个性的,你们这几个,一个更比一个怪。”我看着水晶凤爪,就想扑过去。手刚想伸出来,见林天天施施然伸出了镶金的筷子,只好也拿起筷子。可是我坚持认为鸡爪是举着啃最好吃。
“谁还会比你有个性?”林天天好奇地问方子君。
“个性这个东西,不能比谁更强,只能比谁更受欢迎啊,像我这样,上至八十岁的老奶奶,下至八岁的小女孩,那都是很欢迎我的啊。我在深圳的时候,我们的扫地阿姨可喜欢我了,非要把她女儿介绍给我,还说,小伙子,我家姑娘可是当地人,有房子的啦,考虑一下哦。”方子君恢复了活泼,学着广东人说话的腔调,我想起他在宾馆里的样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赵一诺你不知道,我那些同学里面,就数方子君最得瑟,也最受女生欢迎。”
“嗯,他妇女之友。”我想都没想,接上。
“哈哈哈哈……”林天天爆出一阵大笑,惹得店堂里的客人纷纷朝我们这边看。
“咳咳,注意形象。”方子君尴尬地摸鼻子。
等丁三儿进门的时候,方子君就不是摸鼻子那么简单了。此君一袭破棉袄,一双破球鞋,头发凌乱,风一般从门口卷了进来。
“哎,方子君,哎,一诺。有美酒,有美女,你们不叫我,太不够意思了。”人还没飘到桌前,一串废话已经快速飘过,中气和他的胸肌一样饱满喷薄。
“他怎么就可以叫你一诺?”方子君凑过来快速而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白了他一眼,不解释。
“小姑娘真水灵。”丁三儿一边拖开凳子坐下,一边盯着走过的服务员。
“咳咳,注意形象。”这回轮到我尴尬地摸鼻子了。
“哥靠的不是形象,是男人味。”丁三儿一分钟也等不得,边说话边四处找酒。服务员赶紧地过来,生怕怠慢了他。
“嗯,味儿太大,冲鼻子,下回必须得包厢。”我一本正经,把林天天和方子君都逗乐了。
方子君把丁三儿和林天天都相互介绍了一遍,丁三儿当即表示,他的酒量和对面美女的美貌程度成正比,像林天天这样级别的,他起码要一次敬三杯,把请客的方子君吓得脸色煞白,高级红酒啊,纵然他身处特区,各种补贴良多,也经不住像丁三儿这种喝法。
我对丁三儿宣传了小酒怡情,大酒伤身的普遍真理,认为如果是牛饮,还是换啤酒比较好。丁三儿表示赞同,并对于我对他的关心表示了诚挚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