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国士之女,越无霜之名,帝都之内妇孺皆知,可谓举都闻名。
自越无霜出生之日伊始,因其非同一般的显贵身份,她的一举一动均受到极大的关注。父亲越华儒雅守礼,颇具名士风范,母亲虽为小家碧玉,也是知书达理,不失闺秀气质,越无霜尚未出生,越国国人皆对那个尚在齐氏腹中的幼儿充满期待。
越无霜不仅仅是作为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儿,一个平凡的新生儿出生的,她承载着越国人深切的希望,携带着与生俱来的厚重使命,她的出生对帝都乃至于整个越国都具有非凡的意义,而后越无霜渐渐长大,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她确如国人期盼的那般明秀聪颖,机敏过人。然而凡事皆有一体两面,阴晴圆缺,人亦如是,越家独女聪慧有余,语出惊人,七岁之前所表现出来的言谈举止对于一个女童来说甚至有些惊世骇俗。
令人庆幸的是,一场重大变故之后,素有“神童”称谓的越无霜似乎一夜之间失去了上天赐予的天赋异禀,变得像个正常平凡的小孩,闯祸捣蛋,斗鸡走狗,日趋纨绔,令越国士十分头疼,所幸品行还算端正,所做之事或多或少皆算得上是惠及百姓。
说起越无霜所行之事,特立独行,招数奇特,堪称举世无双,保管没有重样之时,而凡是被她盯上的恶霸奸贼,宵小盗匪,不论是皇亲贵胄或是平民百姓,至今无一人能够躲过她的魔掌,她好似能看透人的心,准确地猜到他下一步的计划,每一回的事前谋划周密严谨,算无遗漏,更何况,她还有越国最得力的“帮凶”——白望渊。
白望渊,母亲贵为越国权势极大的文宛公主,父亲则是越国大将军王白术,他未出生便已备受隆恩,越国国主御赐其名曰“望渊”,意为皎皎之月,清辉俊朗,贵不可言。白望渊降生之日,国主圣旨降下,封这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为一品侯爵,子孙后代世袭爵位,永享荫封。越国国主帝纣隆恩浩荡,远不止于此,白望渊满月之时,帝纣施以一国国君威压,迫使从未收徒的东方丞相亲口允诺收下白望渊这一唯一关门弟子,至此可见,帝纣对文宛公主之偏爱,对将军白术之宠信,对白家望渊之重视,非同凡响。
帝纣似乎觉得如此殊荣尚不足以彰显作为一个兄长对文宛公主的第一个孩子的看重,作为一个舅舅对外甥的关爱,在白望渊刚满周岁之时,下了一道令举国哗然的圣旨,特许白家嫡长子白望渊一切吃穿用度,比照皇子办理,敕令专为皇子龙孙筹备衣物器具的内廷司按本国太子所享规制准备白望渊所需一应器物,若有怠慢之处,立即处死相关负责人。
树大招风,胜极则衰的道理,洞悉政事人情的文宛公主知之甚深,位比一国太子的隆恩,实在是不能随意应允享受的,这是一种僭越,是为人臣子的大忌。文宛公主在接到旨意的下一刻,换了一身粗布麻衣,当即动身赶往帝都皇城,于皇城之外,行三跪九叩之礼,声称惶恐之至,白家小儿无德无能,实在不配得此殊荣,跪请帝纣收回旨意。
帝纣自然不能轻易允诺公主,作为一国之主,金口玉言,万万没有收回旨意的先例,他知道此例不能开,此风不能涨,圣旨决不能废,任凭文宛公主如何陈情,亦没有半分松口的意思。文宛公主在人来人往的皇城之外足足跪了六个时辰,仍然没能等到帝纣收回旨意的消息传来,可她丝毫没有生出退缩之心,更不可能有妥协的打算,过往的行人注视着公主挺得笔直的脊背,平静无波的眼睛,未曾松动半分的身躯,虽着寻常百姓衣物,骨子里仍然透着逼人的贵气与凛然的气势,璀璨夺目的光华由内而外生发出来,无法掩盖,无从遮蔽。
文宛公主的这幅桀骜不屈的姿态,不禁令围观的国民想起尚未嫁做人妇时的公主,那个时候的公主殿下也曾是叱咤一时的将领,巾帼不让须眉,上阵杀敌,勇猛异常,从不落于人后,总是一马当先,黑色的铠甲,金色的凤纹,熠熠生辉,灼烧了多少青年才俊的心。她与当时还未成为国士的越华,一文一武,相辅相成,越华决策于千里之外,公主于百万军中取敌之首级,数战数捷,屡战屡胜,未尝败绩。当年的文宛和越华堪称越国双璧,金童玉女,越国国民也曾一度以为他们俩会成其好事,然世事难料,而后帝纣登基,越华成为越国至高无上的国士,文宛公主卸下战甲,嫁入白家,越华迎娶美娇娘齐氏,文宛与越华那段合作无间,所向披靡的岁月也渐渐地不再被人提起,淡忘于时间的流水中。
岁月流逝,曾经的辉煌不再,然而总有人会记得,文宛公主挥舞的那杆红缨枪始终留存于一些人的记忆深处,无法抹去,她上阵杀敌的累累功勋,早已载入史册,传于民间,无法轻易磨灭,而文宛公主此刻正努力地维护着越国的法度,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虽然变了形式,再不见铠甲烈马,但她仍会有她的追随者,虽不能上阵杀敌,仍然可以并肩作战,共同进退。
当时已贵为越国国士的越华,正奉帝纣之命令,于百里之外的应县治理水患。待他听闻公主于皇城外陈情跪请之时,即刻交待属下督促剩余事宜,而后即刻动身,快马赶回帝都。等到越华这个不善马术的人于马背之上被千里马颠得七晕八素之后,终于赶至皇城之外时,文宛公主已然于皇城之外跪了整整七个时辰,身边环绕着一群一同请命的国民,队伍之庞大,等同一营士兵之数量,场面何其壮观,足见民心所向。
越华定了定神,走入人群之中,伸出手去将文宛公主扶起,公主见扶她之人是有些狼狈的越华,也没拒绝,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微微倚在越华撑住她身体的手臂,片刻之后开口,仅仅说了一句话,便登上了离开了人声鼎沸的皇城之外,踏上回公主府的归程。
“华哥,接下来的事交托于你。”
“好。”
当年跪于公主身侧的老汉讲述了当时国士与公主的对话,简单到极致的语言,全然的交托,身心的释然,听过的人无不感慨,挚友当如是。
越国士进入皇城之内,不知对帝纣说了什么,总之这场轩然大波最终以国主的让步而告终,帝纣还是废除了那道之意,声称此事不合祖宗规制,全是拟旨的大臣糊涂所致,而后下旨处死了拟旨的那位大臣,以一条莫须有的罪名和无辜的性命平息了这场圣旨风波。
即便位比太子的隆恩未曾真正实现,但白望渊在帝都乃至整个越国的地位无人可与之比肩,已然失去母族支持的太子殿下也只能望其项背,白望渊当真是贵不可言。
作为帝都最炙手可热的皇亲贵胄,白望渊在帝都横行霸道,也是理所当然。但文宛公主早有明令规定,白望渊敢有为祸帝都,侵害百姓之事,家法伺候,绝不留情。
然帝都之人都知文宛公主对于越府独女越无霜的宠爱,更胜其子白望渊,若是白望渊一人闯祸贪玩,公主殿下必定严惩不贷,可若是与越无霜一同调皮捣蛋,那公主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上公主府喊冤叫屈,公主也全当没有那回事儿,吩咐下人将其拒之门外,甚至会在越国士要惩处越无霜之际及时赶到,竭力维护,越华看在友人的情分上,大抵就会不了了之。久而久之,帝都之人均知晓一个事实,那便是尽量小心,争取不做坏事,就算要做,也乞求千万不要撞见这两个混世大魔王,毕竟人家有不可撼动的强硬后台摆在那儿,是一般人得罪不起的,因此帝都但凡有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儿的皇亲贵胄大都躲着这俩“瘟神”走。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白望渊与越无霜两人虽不是皇子公主,却胜似天子骄子,天之骄女。毕竟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文武百官与越国国民的无数双眼睛的监督下,皇族之人必须以身作则,规行矩步,不得行差踏错半步,否则若不接受处罚就会被史官及民众的唾沫星子淹死,可国民及百官对白望渊与越无霜却极其容忍,不论他们做了什么,都以童言无忌,年龄尚小做评论,从不曾苛责半分。造成此种现象的原因有二,一则因这二人与越国的国运紧密联系,二则因他们并未做有损百姓利益之事,他们所做的全是惩处恶人奸贼的善事。
白望渊在母亲文宛公主潜移默化的影响和三声五令的明示之下,护着越无霜在帝都兴风作浪,保她在皇城脚下横行无忌,扮演着亦兄亦友的角色。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白望渊与越无霜的感情日笃,情同兄妹。